文／吳孟樵 圖／傳影互動提供

喜讀詩、喜愛藝術形式的影迷，必然不會想錯過吉姆．賈木許的電影《派特森》（Paterson）。無論是街景、車景、男主角派特森的住家……隨著寫詩、讀詩的詩句，流動出小鎮的美。而這般的美，來自生活每一個小事物所啟發的靈動。於是，畫面充滿了寧靜詩意。那枝寫詩的筆，在滑動的筆跡下，已是詩意的呈現。

亞當．崔佛近年參與的影片相當密集，這部新片顯然可以成為他改變戲路、並朝向精緻內心戲的開端。他飾演住在紐澤西州的派特森小鎮、職業是公車司機的派特森，與伊朗裔太太恩愛和諧，養了一隻可愛的牛頭梗犬名叫「馬文」。

派特森每晚必定帶馬文去散步，把馬文拴在街角，而後獨自進入酒館。酒館牆壁有丑角樂團Iggy Pop的海報（亦即台灣剛上映的紀錄片《一級危險》中的Iggy Pop），酒館中有形形色色的鎮上居民。派特森有顆沉靜的詩心，牽馬文散步途經洗衣店，會側耳傾聽饒舌歌手創作的歌詞。

影片焦點在於派特森每日的生活，在同一個時間點鬧鐘啟動下醒來、固定的生活節奏、固定的發車時間、固定在發車前寫詩、固定在發車前聆聽主管確認車況，並且聆聽主管「機械式又語帶無奈與幽默感」地訴說生活有多慘。派特森一邊開車，一邊可以聽到一組組乘客的對話。這些零碎的生活片段，組成派特森小鎮與派特森的生活連結。

寫詩是生活必需品

派特森下班後遇到獨自等待媽媽、姐姐的十歲金髮小女孩，他好心地陪伴她。小女孩也有寫詩的筆記本。她會朗誦自己寫的詩給派特森聽。小女孩的詩句美得讓派特森心有所感，回家後，與太太分享。

派特森愛詩、寫詩、讀詩。不只發車前在車上寫、午餐時一邊吃太太準備的午餐，邊吃邊寫、回家後在住家地下室寫，將日常所見的物品與想法變成詩。於是，火材盒、空間意念、對太太的愛……都可形成詩的主題。

派特森對太太很溫柔，兩人都很鼓勵對方發揮自己所愛的藝術。太太總說派特森是偉大的詩人，鼓勵他將詩集影印或出版。而派特森只是單純地喜歡寫，無意成名，也不在意是否留下詩作。

太太則極愛黑白顏色，家中幾乎所有物件都成為黑白的「太極」園地。太太擁有手機、平板、筆電、吉他。而派特森沒有筆電，也沒有手機。當公車拋錨，即使是手機成為尋求救援的重要工具，也沒改變他的生活型態。

派特森的眼神溫和、脾氣溫和，當那本唯一用來寫詩的筆記本被馬文咬爛時，他雖在意，卻沒有憤怒或明顯起伏的情緒。從角色的設定，顯示他是個極為冷靜自持的人，更不是自私的人。寫詩是他悠然自得的生活必需品，而不是好名的工具。正是藍領階級以詩心入懷、以公車詩人描述小鎮的風土教人心醉與嚮往。

空白意味著可能性

片中那隻吸引目光的牛頭梗犬馬文，總是惡作劇地在派特森下班回家前弄倒門階的信箱，派特森總疑惑地扶正信箱。馬文在家裡專屬的沙發座上打盹、聆聽的模樣無不吸引人。而這麼可愛的狗，在影片拍攝兩個月後辭世。

台灣很熟悉的日本演員永瀨正敏也在片尾出現，與派特森意寓豐饒的幾句對話，將他們都喜愛的美國著名詩人（派特森鎮的小兒科醫生）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更鮮明地引入片中。永瀨正敏像是個天使一般，送給派特森一本筆記本，並且告訴派特森：「有時空白頁意味著最大的可能性」。失去筆記本的派特森，又有活泉般的詩心創作新詩。

音樂也是詩呀！亞當．崔佛畢業於紐約的茱莉亞音樂學院。導演吉姆．賈木許年輕時曾是藝術畫廊的送貨司機，日後，他以編導、製片、作曲家的身分創作他獨特的生活。二○○五年賈木許以《愛情不用尋找》（比爾．莫瑞主演）在坎城影展獲得評審團大獎。如此，更要提到我很喜歡的另一部賈木許的電影《噬血戀人》，那是部聽音樂論科學談文學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