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薇
我喜歡炸年糕的滋味。
切成一公分左右的紅豆年糕,裹上麵粉和雞蛋調和的麵糊後下鍋油炸,燒滾的鍋裡嗶嗶剝剝地響,此時將年糕放入鍋中靜置數秒後放開,香酥金黃的炸年糕起鍋時,爆漿的內餡燙口得令人欲罷不能,比起過年期間的大魚大肉,水陸雜陳,這道家常小點更顯得滋味不凡。
每逢過年,外婆總會做這道炸年糕。外婆家的餐桌像是吃也吃不完的聚寶盆,火鍋裡的備料永遠充足,點心盤的瓜子花生牛軋糖早上吃完下午就被補滿,冰箱裡的牛奶冬瓜茶喝也總是一瓶又一瓶,甚至一整隻雞的雞腿被啃光,旁邊立刻有其它肉品來擺盤,我總幻想著,難道外婆是阿拉丁神燈的精靈,永遠有魔法能施展?
大概就像是發現了聖誕老人的祕密一樣,這幾年,輪到自己操持年夜飯,買洗煮切收拾善後實在勞心又勞力,車禍造成的背傷手傷發作不說,光想著下一餐要煮些什麼都覺得像是遁入一片迷霧之中,回想起外婆家那張神奇的餐桌,那所謂的「神奇」,其實是外婆忍著關節炎和風濕痛,一整天站在廚房裡忙活的結果。
小時後挑嘴,舉凡涼掉要再微波加熱的食物就不再碰了,那些被置放了一兩日的炸年糕被外婆收妥後放進冷藏庫,外婆慈愛的摸摸我的頭說:「這些當下午茶點心剛好。」然後拉著我的手說:「來,去洗手,外婆炸新鮮的年糕給你吃。」
外婆疼愛孫輩的心意現在想來令人眼眶潤濕。外婆未成年時就嫁給外公,用纖弱多病的身軀扛起一家六口的生活直到兒女都大學畢業,令人感佩;唯一可惜的,是現在無論煮出什麼樣滋味的年夜飯,也無法和她老人家一塊共享了。
有幾次,過年前買了南門市場的紅豆年糕,但一直到過完年之後,也沒有任何想要動手的想法,或許是廚藝不精,擔心破壞了那樣美好的滋味,也或許是現在年糕隨買隨吃,不再稀奇,當然,更有可能是不知道誰能像外婆那樣,能夠邊炸年糕邊讓我撒嬌。那些屬於親情的回憶,它不會前進,也不會後退,只是剛剛好地被封存在昔日的時光中,足夠令人回味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