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孟樵

「原諒自己，才能撫平傷痛。」一看這段宣傳字句，多少可理解《海邊的曼徹斯特》（Manchester by the Sea）是部關於療傷的電影。這傷痛是關於夫妻／父女／父子／母子／兄弟／叔姪的家庭關係。

麥特．戴蒙擔任監製，故事發想於他。顯然他必定難忘他與班．艾佛列克發跡的電影《心靈捕手》（導演是知名的葛斯．范．桑）。當年，是麥特與班共同編劇，也參與演出，背景設定在美國的麻州波士頓、角色是清潔工。

而今，《海邊的曼徹斯特》主角是班的弟弟凱西．艾佛列克。凱西飾演麻州的一位雜工，是警衛，也是水電工。一段因他不慎而引起的火災意外，奪走了他摯愛且年幼的兩女一男嬰。他與太太（蜜雪兒．威廉斯飾演）原本恩愛的夫妻關係破滅、離婚。

當凱西在小鎮警局接受訊問時，因尚未構成「犯罪」得以返家，他迅即奪了警槍抵著自己的太陽穴。電影中那段古典樂，配樂愈來愈大聲，反映凱西的情緒。當凱西被警察制伏收回槍，想謝罪自殺的凱西，自此像是一具沒有表情的機器，上工下工、返回住處。偶爾喝酒、滋事打架。

關照到青少年處境

直到接獲哥哥死訊，他不得不到哥哥居住的「曼徹斯特海邊」（並非英國曼徹斯特）處理喪事。電影中的曼徹斯特海邊位於麻州，離波士頓幾小時的車程。劇情在過去式的回憶裡與現在進行式中穿插進行。讓觀眾連結凱西飾演的這名雜工究竟經歷過什麼事。想死的人，當年沒死成，心底埋著大量的灰敗與傷痛、臉上盡是「你的世界與我毫不相干」的表情。

可以說是命運讓他藉著傷痛治療傷痛。

與他感情很好的哥哥因心臟病去世，留下正值青春期的兒子（盧卡斯．海吉斯飾演）。在回憶的片段中，可以觀見凱西兄嫂的婚姻大有問題，嫂嫂因酗酒終至離婚。凱西與哥哥各有不同的婚姻難題、各有其需要保護的領域。自己內心的傷口不可能復原，此時還得承擔哥哥的責任要他當姪子的監護人。凱西該怎辦呢？

劇情一半以上是這對叔姪間的相處過程。姪子童年時曾跟著爸爸、叔叔出海。三人感情親密。到了青春期，姪子玩樂團、有兩個女友，還得面臨手足無措的家變。雖已十六歲，在法律上仍無法自主，他的未來去處、住哪、在哪就學、女友、同學、樂團，還有最想保留住的船，都不能自己決定。他能投靠媽媽嗎？他想著媽媽。最後終於見到媽媽了，媽媽已戒酒，但焦慮感仍在，媽媽的未婚夫是個牧師，顯然「不歡迎」他。

劇情寫實地關照到青少年的處境，可能被遺棄的焦慮，即使是以戀情、音樂發洩，都無法真正排除他內心的不確定感。當他看到冷凍庫裡多包的冷凍雞，他嚇壞了！歇斯底里的模樣，似乎也罹患了心臟病或恐慌症，喘息不止。這幕畫面，令人極為心疼！他絕不希望爸爸的遺體還待在冷凍庫裡。這股寒冷，不僅是他體貼爸爸，也像是曼徹斯特冰寒的天氣，有幾次他喊著「冷」。叔姪講話，嘴裡還冒著冷空氣吐出的白煙。

表現亮眼演出到位

姪子更像是凱西的兒子，他們擁有太多的共同回憶，那艘終於可保留下來的船帶領他們出海，海，已不是茫然冷寂的去處，而是定靜的、帶著希望的象徵。凱西也因此得到生活的力量。處理姪子未來的過程，就是命運對凱西的關懷。

現年十九歲的海吉斯，曾演出《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現實生活裡，媽媽是詩人、爸爸是導演與劇作家。這樣的家庭經歷，使得他在銀幕的表現非常亮眼，將片中姪子想展現的青春、好奇、堅持與恐懼等很有節奏地演出到位。

蜜雪兒．威廉斯在《斷背山》、《藍色情人節》、《隔離島》、《夢露與我的浪漫周記》精湛地詮釋角色。此回，戲分雖不多，但每一出場都是亮眼地與凱西對戲。當凱西聽到這位前妻已婚又即將擁有新生兒，再到親眼見她帶著嬰孩，內心衝擊到了最高點。而蜜雪兒則是感傷地看著凱西，多希望跟他道歉、與他共進午餐、看到他振作。

麥特與班多年友好的情誼，已不僅是遠房親戚關係，他們擁有共同的電影夢，在好萊塢彼此力挺對方監製或執導、主演的影片。麥特說他：「讀了劇本，每看一次哭一次。」片長一百三十多分鐘，需要點耐心、靜心看待這起家變。家變，無法起死回生，但後續可以創造出什麼？是這部電影的感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