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兒水中游

文/蕭荷 |2016.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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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蕭荷

七隻小魚依然只會黏著牠們的父母。無論是在甕裡,在樹幹洞內或是水草間,都是小心翼翼慢慢蠕動,一點也不敢放膽出遊。我忍不住叫牠們:「媽寶」。

外子說,養魚得先養水。

他先將清水倒入一尺多寬的魚缸,幾天後,隨意地舖上不同顏色的砂礫;接著種植小葉水草,翠綠草皮,中間擺置一截空心樹幹和一只小陶甕;過幾日,再放入藍色的小紅蓮燈,和有著紅色頭部的紅鼻剪刀。

每天傍晚,魚缸上頭的燈會準時亮起,缸裡的魚兒們在水中游得飛快。這魚缸,連女兒的同學都說:好療癒啊!

外子不吃魚,最怕聞煎魚的味道。他鼻子很靈,我想煮魚要等他上夜班的時候,而且要快快滅跡。每次煎完魚,為了讓味道徹底從屋子消失,一定將煎魚的鍋具、廚房流理台和水槽沖洗一番,。

外子不吃魚,但是喜歡參觀水族館。出去旅遊的行程,一定包含參觀海生館。他不吃魚,卻喜歡養魚。每天餵魚,每周換水,整理魚缸,一點也不覺得累,且樂在其中。

前陣子,他把一對體型比小紅蓮燈大上三倍的紅肚鳳凰放入魚缸後,這魚缸便從此不得安寧。兩隻新來的魚常常追趕霸凌其他原住民。外子說,母魚懷孕了。為了將來產卵時不被打擾,公魚和母魚會尋找一個基地,且嚴禁任何魚兒進入。所以一有別的魚接近那兒,牠們便一躍而起奮力驅逐。

這兩隻大魚也挺有趣。牠們將陶甕底下的砂礫一粒粒咬出來吐在外面,堆得山一般高。外子如果將陶甕外剷平了,過一兩天,又被牠們堆滿,滿到都快看不見甕口了。

我懂了,牠們在為新生命的到來,布置一個舒適的窩。

而且,牠們不許別的魚來干擾牠們。這魚,還真有想法哩!

「嘿!母魚生了。」坐在魚缸前的外子突然大叫。

我們聽到了,也湊上前往陶甕裡面尋找,但是找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到,只有母魚探出頭來,彷彿監視一般盯著我們。

啊,看到了,看到了,一隻隻白色的小不點,好像青菜葉上面的蟲卵哦。

這對新手父母,還真是愛護牠們的小寶貝。兩隻魚輪流守衛照顧小魚,堅絕不讓其他魚群靠近。不過,牠們也不是一直躲在甕裡。偶而,牠們會領著小不點們到處玩耍。公魚和母魚同樣也是堅守地盤,將其他魚類驅趕到別處。外子給魚餵食時,數了數小不點們,說,大概有五十隻。

天哪!等牠們長大,那魚缸不就要擠爆了。

新手父母到哪裡都保護著小不點們,緊緊跟在牠們身邊,不許牠們任意行動。說也奇怪,這些小小魚還真聽話,都乖乖跟在父母的羽翼下,一隻都不敢偷溜。偶而有調皮的小小魚想要待在原來的地方多玩一會兒時,也是馬上被公魚或母魚用腹鰭像母雞帶小雞一樣地將牠帶往哥哥姐姐們那裡去了。

我如果靠近前去,想要看看小不點們長多大了,公魚或母魚立刻游到我眼前,眼神銳利地死盯著我,彷彿魚缸外這個可怕的巨人,就要出手傷害牠的孩子似的。

外子為了讓小不點們早日體驗在水中悠遊的樂趣,也為了不讓公魚和母魚傷害其他的魚,便將紅蓮燈和紅鼻剪刀移到另一個魚缸,讓紅肚鳳凰家族獨享這個空間。

以往新生的小魚一出娘胎便非常活躍,總是充滿好奇的在水草間衝啊,游啊,毫不畏懼。感覺牠們好像急著想把這世界看遍。可是,這紅肚鳳凰所生的小魚怎麼不是這樣。瞧,牠們成天就窩在公魚母魚懷裡,從沒見過一隻小小魚獨自離群自由自在地游過來游過去。

是啊,從來沒有。

幾天後,小不點們變少了,剩下二十幾隻。

肯定餓死的。外子雖然定時餵食,但公魚母魚非常神經質,很怕魚缸外面的巨人會帶走牠們的寶貝。

外子想了幾天,在小不點愈來愈少,只剩下大約七隻的時候,終於狠下心,將小不點們移到另一只透明盒子裡。盒子放在魚缸上緣,母魚總是圍繞在牠們周圍,望著盒子裡靠攏在一起縮成一團並不怎麼活動的小魚。

母魚怎麼捨得和小魚分離,照顧小魚是牠的天職。

我跟外子說,這種魚是不是也有思想,也有智慧,不然,怎麼會為未出生的小魚造一個窩,還會像人類一樣地保護孩子。

之前養的別種母魚並不會如此,有的還會把牠們的小孩吃下肚。

小不點們在盒子裡只待了一天,就被放出來了。因為牠們都只會依偎在一起,動也不動。外子不捨,決定讓牠們回到母魚的懷抱。

重獲自由的七隻小魚依然只會黏著牠們的父母。無論是在甕裡,在樹幹洞內或是水草間,都是小心翼翼慢慢蠕動,一點也不敢放膽出遊。我忍不住叫牠們:「媽寶」。

小魚不游,不活動,前景堪慮。最後果然只有一隻存活下來。這唯一活下來的小魚,如今長大一些些了,有牠父母的外型了,但仍然是不敢放膽游泳。

魚兒不在水中游來游去,多麼奇怪。

這公魚和母魚保護小魚的情形,讓我有了警惕。女兒上國中時,除了提醒她小心這個,小心那個之外,上下學的路程僅有十分鐘,如果過了放學時間三十分鐘還沒到家,我總是緊張兮兮,心裡會無端生出各種想像。

感謝這對魚父母,讓我感悟到,讓孩子獨立有多麼重要。

女兒升高一了,該適時放手。早上我不再跟著她到樓下搭公車,不再緊緊盯著。

放學時間,電話鈴響,聽到她跟我說她已經上公車了,我便開始動手準備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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