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慧文
課堂上,寫了一段板書,台下突然響起一陣風鈴般的笑聲。回頭一看,是三個男同學交頭接耳,不知在笑些什麼。我仔細端詳了一遍板書,不解地望著他們,說:「有寫錯字嗎?」他們波浪鼓般地搖頭,低頭捧腹忍笑,看來是和課堂無關,屬於他們之間才能意會的小小趣事。我正色道:「專心上課了!」他們正襟危坐,勉強收起笑意。我繼續上課,內心暗暗謝謝他們的配合,若是我在他們這個年紀,一件小事往往可以笑一節課。
我從小愛笑,媽媽常說我肚子裡有一隻笑蟲,一笑就停不下來;同時也愛哭,一哭就像壞掉的水龍頭般關不住。
上學以後,這種不看場合、無法控制的哭笑常令老師頭大。直到高中仍學不會穩重,有一次在課堂上與好友傳紙條,為了當時覺得好笑、現在可能覺得無聊至極的一句話,笑得前俯後仰,經老師糾正,仍忍俊不住,逼得老師大喝一聲,而我卻唏哩嘩啦地哭了起來,一哭就是好幾節課。老師找我母親到校談話,說我不尊重老師,母親卻很挺我,斷然道:「我女兒絕不會不尊重老師,她只是愛哭愛笑而已。」如今回想起來,這對母女還真是「問題學生」加上「恐龍家長」,足令老師大搖其頭啊!
直到二十幾歲,初執教鞭的我仍然愛哭愛笑,課堂上想講個笑話給學生聽,還沒講自己卻笑岔了氣;學生講句搞笑的話,我笑得比全班同學還久,差點上不了課;學生不聽話、頂嘴,我罵沒幾句便掉眼淚、跑回辦公室,弄得學生們還得排隊到辦公室向我道歉。
這樣不諳世事的我,終究也要經歷磨練,二十多年來,帶了六屆學生,每一屆都是有陽光、有風雨,漸漸地在我頭上增了白髮、臉上添了皺紋,我的形象,漸漸從和學生一起哭、一起笑的大姊姊,成了有些代溝、有點囉嗦的老媽子了。
如今,不再有情緒化的大哭大笑,有的只是會心的莞爾或淡淡的感傷。而內心那個曾經年少、愛哭愛笑的我,仍帶著笑意,在望著眼前這群年輕學子毫無心機、直爽率真的無邊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