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林政儀

秋去冬來，時序推移，枯榮之間已近新曆歲末，辭歲迎新之際，友人偶提及京都知恩院的禪院鐘聲，總能令人心生繁華落盡之感，一時醒覺，身心俱動。

去年初冬，時客京都，聽聞近十日建仁寺晨鐘，日日洗浣身心，淨盡無餘。一日晨曦初露，友人提議一訪知恩院大鐘，於是便從建仁寺近處，沿著鴨川晃遊至祇園白川，轉進新橋通道至知恩院。

位處京都東山區的知恩院，是日本佛教淨土宗的總本山，日本淨土宗的開祖法然上人（一一三三～一二一二年），於安元元年（一一七五年）在現今知恩院境內搭建草庵做為念佛佈教道場。

建永元年歲末（一二○六年）因皇宮內兩名女官的出家事件，導致後鳥羽上皇下令關閉法然上人的念佛道場，隔年，高齡七十五歲的法然上人遭流放，直至建曆元年（一二一一年）才獲釋回到京都，並搭建大谷禪房（即今勢至堂），一年後，法然上人圓寂，直至文曆元年（一二三四年）法然上人的弟子源智法師才開山興建知恩院及諸院。

我與友人從知恩院道徐步緩行，莫約十分鐘纔抵山門，現存山門重建於江戶時代元和七年（西元一六二一年），為江戶幕府的德川秀忠下令建造，高為二十六公尺， 寬為五十四公尺的山門，分上下兩層，並懸有「華頂山」匾額，是為知恩院山號，亦為日本現存木造山門之最，與東本願寺、南禪寺之山門，並稱「日本三大山門」。

知恩院山門現列為日本國寶，平常並不固定對外開放，此行巧遇特別開放參拜期間，欣喜之餘與友人戰戰兢兢地攀登略陡的木梯，幾度歇腳之後，終於抵達山門上方的佛堂迴廊，頓時有直上雲霄眼界開闊之感，京都景象一覽無遺，佛堂中不僅供奉著釋迦牟尼佛坐像、善財童子、須達長者及十六羅漢像，在平棋、橫柱和壁面上都描繪著色彩繽紛的迦陵頻伽、飛龍和天女，甚是莊嚴。

下樓之後，在冬陽下望著巍峨的「空門、無相門、無願門」三解脫門，空漠微茫中，心底不禁浮現《華嚴經》句子「離彼我想，離作者受者想，離有無想」，自念自聽，一時略感轉增自在之性，友人即以一念一行「緣集則轉」相告。

穿過山門，拾階而上，便是供奉日本淨土宗初祖法然上人的「御影堂」。寬永十年（一六三三年）毀於大火，後經江戶幕府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的主持下，於寬永十六年（一六三九年）重建完成。

平成十四年（二○○二年）御影堂被指定為國寶。從平成二十四年（二○一二年）開始大規模的整修工程而封閉，預計平成三十年（二○一八年）完工。我與友人有幸受邀進入封閉中的御影堂，從四周架高的鷹架上，看著卸下近九萬枚黑瓦的御影堂，彷彿回到四百年前重建之初的片刻，發大誓願，眾志成城。

御影堂東側為經藏，西側為阿彌陀佛堂，其中經藏內部中央設有八角形的「轉輪藏」（旋轉式書架），收納日本重要文化財的「宋版一切經」，約六千帖的宋版大藏經，令人讚歎。

另外，知恩院還藏有許多國寶級的寶物，如：中國西魏大統十六年（五五○年）書寫的《菩薩處胎經》（魏大統十六年陶仵虎寫造），中國唐朝咸亨四年（六七三年）書寫的《大樓炭經》卷第三（唐咸亨四年蘇慶節敬造《一切經》），鎌倉時代淨土宗繪畫代表座〈阿彌陀二十五菩薩來迎圖〉，四十八卷描繪法然上人傳記的〈法然上人行狀繪圖〉……

從經藏前方的佛寶殿旁的小徑，往上步行不遠，即可抵大鐘樓，樓中所懸大鐘重七十噸、高三點三公尺，為日本重要文化財。

友人提及知恩院的大鐘與京都方廣寺大鐘、奈良東大寺大鐘，有日本三大鐘之稱，而知恩院除夕夜敲鐘儀式，聞名遐邇，每年除夕深夜十二點整，十六位僧侶隨著拉動主繩的僧侶共十七人，在諷誦經文之後，同心協力不疾不徐地一響一響地敲著大鐘，直至一百零八之數，以迴盪天際的鐘聲，破除百八煩惱，懺謝前咎，革故不造新。

於是不待除夜之鐘，當下便立於大鐘之前，默誦「……大悲轉增，精勤修習，為未滿菩提分法，令圓滿故」作是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