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怕老，但歲月催人老。老，讓人感到時不我與，日薄西山。時尚，是年輕人的玩意，老年人似乎很難沾上邊。但高齡九十五歲的設計界名人愛普菲爾穿著打扮卻顛覆世人對老、對時尚的刻板印象，讓人眼睛一亮，忍不住驚呼：「好可愛！」而且她看起來神采飛揚，一點也不顯老態。事實上，她是愈老愈忙碌，愈活愈精采……

生命軌跡
從設計師到時尚天后

艾瑞絲．愛普菲爾（Iris Apfel, 1921-）原名為艾瑞絲．貝瑞爾（Iris Barrell ），出生和成長於美國紐約市皇后區的鄉下；父親家族為進口商，母親擁有一家時尚流行女裝店。小時候，她自覺長得不漂亮，但她從不介意，反倒覺得這樣也好，可以把心思放在別地方。

醜小鴨也能很有型

然而，愛普菲爾不美就算了，青春期前還長得胖嘟嘟的，讓優雅、希望女兒長得像洋娃娃的母親失望透了，而且走到哪兒都有女銷售員因找不到適合她尺寸的服飾而奚落她：「妳怎麼沒有妳媽的好身材？」

後來，母親請醫師調整女兒的飲食，愛普菲爾果真瘦了下來。瘦下來後，她開始在意穿著打扮，還不到十二歲，就開始對珠寶和衣服很有興趣，每周四下午放學後就出發前往曼哈頓市，展開她的商店探索之旅。

「那個時候，你坐地鐵就能去買一條項鍊，因此我每周都會逛紐約不同的街區，中國城、哈林區……特別愛逛格林威治村──喜歡探索古董店，迷上老東西，就從那裡開始。」愛普菲爾回憶童年時表示。

有一回，她參加一家百貨公司周年慶，正當被美麗蛋糕吸引時，一位貴婦叫住她，對她說：「妳長得不漂亮……但沒關係，妳超有型。」這句話鼓舞她，也給了她一個人生方向。

找到自己天賦所在

愛普菲爾畢業於紐約大學美術系，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是擔任一家女性時尚刊物的編輯，但不久她就轉換跑道，師從於二次大戰期間專門裝修公寓再轉售的室內設計師艾麗諾．強森（Elinor Johnson），之後開啟自己的室內設計事業。期間，她遇到當時還是業務員的終身伴侶卡爾（Carl Apfel），兩人於一九四八年結為連理。

婚後，婦唱夫隨，卡爾成全老婆的室內設計夢，兩年後幫老婆開了一家叫「舊世界紡織廠」（Old World Weavers）的公司，除了生產一些稀有布料，專門修復家飾。從一九五○到一九九二年，夫婦倆參與了多個設計修復計畫，如大都會博物館等許多主要博物館的收藏織物修復。

與丈夫開創事業期間，愛普菲爾發現自己有搜奇獵寶的本事，常能幫客戶找到一些珍奇的擺飾，連白宮多任第一夫人都找上門，成為客戶。談起這分白宮差事，她一點都不以為意，「這倒簡單，只要盡可能順著人性就好。」

出借珍寶藏而爆紅

由於工作需要，愛普菲爾與丈夫經常四處旅行，因此多年來蒐集到許多珍貴的織物和手工藝品，以及骨董。她把其中部分織品變成華服，一些奇珍藝玩做成珠寶，成為個人可觀而珍貴的收藏品。

二○○五年，大都會博物館的一場展覽臨時跳票，策展人哈洛德．柯達（Harold Koda）靈機一動，想到愛普菲爾有精緻的服飾珠寶收藏，於是向她借出這些珍藏品，舉辦了一場名為「艾瑞絲帕托，時尚稀品」（Iris Patel , Rare Bird of Fashion）的活動。

這場展覽由於來不及宣傳，本來讓策展人很不安，但卻意外大受歡迎。不僅展品有看頭，愛普菲爾混搭在人體模特兒身上的穿衣風格，讓人為之驚豔。「還沒看過哪場展演如此有口皆碑。」柯達回憶時說。

人們愛死了愛普菲爾古怪的混搭風，此後各種時尚雜誌爭相報導她，美妝品牌找她設計系列產品，還變成知名時尚攝影師布魯斯．威柏（Bruce Weber）最愛拍攝的模特兒。

自此，愛普菲爾正式從設計界走向了時尚界，成為新誕生的「時尚天后」。

時尚哲學
找出自己的風格DNA

有句話說「老來俏」，用在八十多歲突然爆紅的愛普菲爾身上一點也不為過。然而，她的一夕成名未必與年紀有關。

就愛她的與眾不同

事實上，愛普菲爾的粉絲各種年齡層都有，最小的只有六歲，且性別不拘。許多男士還跟她說，她的穿著打扮跟他們的女朋友或老婆很不一樣，給人帶來魅力、幽默、夢幻和奇想的感受。

不過，愛普菲爾還認為她的粉絲群有絕大部分甚至並不關心時尚：「我想有些人喜歡我，只是因為我與眾不同。我的想法跟別人不太一樣。許多人沉迷於科技，手指按壓個不停，卻忘了要運用他們的想像力。」

本身不上網、不用臉書等社群網站、只用手機打電話的愛普菲爾一針見血地點出現代人的迷惘（網）。她的智慧和幽默總讓她能在言談間道出真理。比方說，關於時尚，她就不解設計師為何總是把對象放在年輕族群上，而非真正有能力消費的中老年族群，她表示，「設計師們簡直在自掘墳墓啊！」

贏在對穿著的態度

愛普菲爾的坦然態度和對事情的獨特見解，正是最讓人們最欣賞她的部分。她的穿著固然讓人眼睛一亮，但她的穿著態度也讓人刮目相看。

曾有採訪者表示，現代的時尚穿著是否礙於風格而讓人穿得不舒服。她卻持不同的看法：「不，當代的穿著流於舒服，有時已經顯得邋遢了……大家不把合宜當一回事。」

她舉例有人去劇院看表演穿著運動休閒服，或是去餐廳吃飯穿薄衫裸露胸毛，她認為這等情事是對專業藝術表演者和鄰座用餐者的不尊重，後者煞風景之餘還會影響食欲。

沒風格就快樂穿吧

而當大家都對她的穿著品味和風格嘖嘖稱奇，請她提供建言時，她說了一段發人深省的話：「許多人都不知道如何穿搭，對此感到苦惱，但『風格』這種東西是學不來的，它在你的DNA裡。你可以穿得時髦，但要穿出風格，得從你的內裡去找，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才能穿出自己的風格，這都要做功課的。如不想費神，就開心穿吧。穿得開心比穿得好看更重要！」

人生態度
擇己所愛 樂活當下

約十年前，愛普菲爾一夕爆紅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時，已經八十多歲。各種邀約不斷，有人找她拍音樂錄影帶，聘她當造型顧問、設計時尚產品，還有時尚雜誌邀稿，外加一堆媒體專訪等等，讓她忍不住大嘆：「怎麼在該退休的年紀，卻發生這種事！」

惜緣知福不求完美

去年，艾伯特．梅索斯（Albert Maysles）執導的紀錄片《時尚天后的繽紛人生》（IRIS）全球上映，讓愛普菲爾再度成為媒體寵兒。

片中有愛普菲爾的處世態度和與丈夫鶼鰈情深的身影。她與丈夫超過一甲子的婚姻裡，他們一起築夢打拚和環遊世界，過得快意富足。

由於經常旅行，且堅持不讓保母帶大自己的孩子，她決定不生小孩，也獲卡爾的同意。對此，她很坦然自己的此生欲求：「我很早就明白人無法擁有一切。我要事業、要旅行，但人做不了所有的事。人生要有捨，才有得。」

善於搜奇獵寶的愛普菲爾，這一生，遇到的最大稀世珍寶大概非她的丈夫莫屬。「他很酷，討人喜歡，還會做中國菜，應該找不到更好的。」她盛讚卡爾，慶幸自己嫁到一個無與倫比的好丈夫。

而卡爾也對妻子讚譽有加：「有這樣的老婆，你一點也不用擔心人生無聊。」平時卡爾的穿著打扮都由妻子打理，不管多誇張大膽，卡爾都高度配合並樂在其中，兩人的親密互動令人欣羨。

愛普菲爾說過許多經典名句，其中有句還透露自己的駐顏妙方：「我很好命，嫁到愛我的男人。人都會老，但女人想要感覺青春永駐，最好的方法就是男人對她專情。」

赤子心讓生活保鮮

儘管膝下無子，愛普菲爾的寓所裡有很多填充玩偶和玩具，讓採訪者不解，愛普菲爾卻大笑說：「就覺得好玩啊！我想，幼稚和天真是有所分別的。我在很多方面都變得有些世故，這點讓人傷感，因此要常對周遭保持好奇心。」

事實上，愛普菲爾面對每天的生活也是保持開放的心，曾表示，「如果我知道每天的行程會是什麼，我會瘋掉。我對生活沒有嚴謹的計畫……我是一個實驗家，對很多事都很好奇，會嘗試不同的事；如果喜歡，就會再做一遍。」

十九歲時，她有個長輩想教她打橋牌，說是稱職的女主人就需必備這樣的技能，但她卻嗤之以鼻：「我幹嘛學這個？我才不屑當那種女主人呢……我並非要表現叛逆或是冒犯，只是不想以別人的樣貌活著，就這麼簡單！」並鄭重其事地表達：「我才沒閒功夫活出什麼人、什麼階級、什麼年齡該有的形象樣貌！」

人生無須照藍圖走

至於別人要把她當偶像或範例過活，這點讓她很不解：「為何有人的生命需要一個藍圖或範例呢？難道他們不能想出自己的人生道路嗎？」

在《時尚天后的繽紛人生》中，觀眾可看到愛普菲爾對時尚、藝術和人文的熱情，以及如何把這層熱情轉化為生命的滋養，讓人領悟不管是穿著和生命都不過是一場實驗，沒有對錯，做就對了。

沒有藍圖，永保旺盛的好奇心樂活當下，這或許也是愛普菲爾除了找到真愛以外，活在世上永不顯老的青春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