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賴美貞

香港每年都會舉行大型藝術活動「台灣月」，是台港文化交流令人矚目的饗宴，今年第十一屆「台灣月」跨界合創藝術，特別邀請「台北愛樂合唱團」藝術總監杜黑教授親率百人合唱團員到香港，與香港中樂團攜手重現金牌曲目《十二生肖》，十一月十一日、十二日將在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盛大演出兩場。

關於《十二生肖》，它是結合了詩、詞、音樂、音效、遊戲、即興、戲劇、服裝、道具、面具、玩具、小品、童話故事，獨唱、合唱、樂團，寫人、寫動物、寫景、寫意、寫心，有時嚴肅，有時調皮。這齣大型的國樂合唱曲，是三歲到九十歲都喜歡觀賞的表演，國內外已經演出多場，每次演出都很賣座，在國外有些場次竟然還有賣黃牛票的事發生呢！

大型國樂合唱曲《十二生肖》，是二○一二年春「台北愛樂合唱團」委託外子錢南章創作的；很榮幸，我是這部作品的作詞者。

南章作曲四十多年，現在終於輪到譜我的詞啦！他說：「《十二生肖》合唱曲的歌詞每一則都要有特色，每個生肖都是獨立的篇章，寫完後我倆可以互相討論交換意見，因為面對沒有感覺的歌詞我無法譜曲。」

接到這麼緊急的任務，只好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找資料，從維基百科到科學自然頻道，童話、神話加上成語故事，從中國傳說到民間故事，終於如期完成了《十二生肖》的歌詞。有些是詼諧可愛，有些是具象描繪，只有陽光沒有悲情，讓每一種動物都有自我鮮明的面貌，每個生肖皆蘊含中國民間智慧的創意，也因而產生不同的趣味。

鼠

人對「鼠」的印象是奸詐狡猾的，稱之「鼠輩」，或言：「投鼠忌器」、「抱頭鼠竄」、「獐頭鼠目」；但我不想讓十二生肖排名第一的老鼠如此狼狽，所以借用「老鼠娶親」的中國民間故事，結合「老鼠嫁女兒」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兩個主軸來寫。

牛

牛一生任勞任怨、勤奮工作，在我心目中「牛」就是台灣，是台灣的象徵。

起先我以北京話寫詞，寫來寫去總覺得不滿意，我對南章說：「我生長在農家，從小跟牛說的是閩南語，用北京話跟牛好像無法溝通呢！」

南章也有點煩惱：「閩南語？那對我可能有隔閡耶。」

後來我用閩南語寫牛，效法國父的革命精神，寫到第十一版才大功告成。

虎

利用「餓虎撲羊」和「武松打虎」的故事，以「俺」第一人稱來寫老虎。

我設定老虎是大老粗，所以牠說「他奶奶的」；牠是愛面子的，所以說「喝！老虎不發威，當俺是病貓」；牠是不服輸的，所以說「武松！俺找你單挑，有種別逃」；牠是威武的，所以說「誰能逃哪裡逃」。

兔

溫馴的兔子沒個性，最難寫。

「嫦娥奔月」主角不是牠，「吳剛伐桂」主角也不是牠；「玉兔搗藥」三言兩語就說完了，沒得寫；「狡兔三窟」是罵人的，不能寫；「三杯兔」〈保護動物協會〉會抗議，更不能寫，真難啊！

後來我兒子在youtube找到一支短片：黃昏時，在山谷草叢間，落日餘暉灑在一群跳躍的野兔身上，金黃光圈此起彼落，就像滿山遍野的小精靈在夕陽下跳舞，美極了！也觸動了我，心想兔子是夜行性動物，愛在月下跳舞的兔子，不就是夜光下的小精靈嗎？

龍

祂騰雲駕霧，是神聖、尊貴、威武的，是中國人敬仰膜拜的神龍。

現在最夯的是「雲端科技」，所以我寫「龍」漫步在雲端，象徵祂是「無所不能」、「無遠弗屆」，是神格化的龍。

蛇

藉由《白蛇傳》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我想寫出中國傳統女性的堅強。

「我謙卑的匍匐在地」，寫蛇柔軟蜿蜒的爬行，象徵傳統女性，身段柔軟謙卑，凡事忍讓，犧牲奉獻；「呼風喚雨…漫沒金山寺」，白素貞為尋回完整的家，找「法海」和尚「拚命」，得到的回報是：雷峰塔下三聲無奈不悔的嘆息。

對照已婚的女性，職場上辛苦，家裡有做不完的事，誰不是三頭六臂、蠟燭兩頭燒，不也都在為夫家「賣命」？得到的是：「家庭美滿」妳理當如此，「家庭不美滿」一切都是妳的錯。

婦女們總是一味的委屈求全，但，「委屈」並不一定就能「求全」，人生就是如此。

寫〈蛇〉是我內心深處對中國傳統女性最大的敬意。

馬

馬的兩個故事，「關公赤兔馬」以及「貴妃荔枝千里送」，我問南章，你喜歡哪一則？

「都寫寫看吧！」

哇，關公和楊貴妃如何擺在一起？簡直是張飛戰岳飛嘛！

羊

「羊毛出在羊身上」、「白羊黑羊過橋」、「數羊睡覺」很難入句成詩，苦思不得，耗得我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餓，還是先買個便當祭祭五臟廟吧！

說到吃，忽然靈光乍現，想起「文字學」老師說：「山珍海味，就是魚加上羊，味道非常『鮮』。羊大就是美，所以美、義、善都是從羊部。」

於是用《說文解字》鮮、美、義、善的解析，描述童趣的吉祥羊，溫馨可愛。

猴

我家小孩學齡前，南章錄製「南章說故事」的錄音帶給兒女獨享，除了口白，還配上各種音效，逗孩子開心；光是《西遊記》就製作好多卷，每次全家人都聽得笑呵呵。

小孩們總是左手擺額前、右手拿根小棍子充當金箍棒說：「我是孫悟空，我會七十二變。」我也比手畫腳的搭腔：「媽媽是如來佛！喝，看你這隻小猴子，難逃我的神掌！」一家人玩得不亦樂乎。

歌詞裡的「架」聲，是模擬印尼峇里島的猴子叫聲，這是看電視「動物頻道」聽來的。

雞

由中國童話故事脫胎而成，最後雞大聲啼叫：「龍哥哥！角還我！」有興趣的可以叫看看，你會覺得自己還真像大公雞在啼叫喔。

狗

以前我們常陪兒女看卡通，迪士尼卡通影片《小姐與流氓》（Lady and Tramp）中的流浪狗，合唱〈甜蜜的家庭〉的旋律讓南章印象深刻，他說，有時作夢都會夢到狗在唱四重唱，所以他也想作一首沒有歌詞的「狗」曲子。

南章引用巴赫d小調第二首無伴奏小提琴曲BWV1004中的夏康舞曲（Bach / Ciaccona)，改編為無伴奏的男聲四重唱。

豬

《十二生肖》的最後一個樂章「豬」，肥豬、笨豬、豬八戒都是罵人的話，但是神豬就有牠莊嚴的一面。

現代人對體重斤斤計較，對腹圍分寸必爭，我的腹圍僅僅超標一公分，卻淪為南章的說嘴：「太胖啦，要減肥。」他為了我的健康，一天到晚耳提面命。這件事讓我想到，不管「模特兒」或「神豬」，體重、腹圍是他們美麗的標竿，所以「美麗可以磅秤，福氣可以肚量」，以此二句為主軸，再加上祭典牲禮，邊寫邊笑，覺得很好玩。

南章看了笑著說，諧趣橫生的歌詞可以用爵士樂譜出《十二生肖》的最後一個樂章，作個快樂的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