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文志

白鵝，畫水的紳士，悠悠的踩皺一池綠水。白所以名其色，也隱喻高仙長風的姿態，可惜白鵝與所有的鵝類一樣，是馴化的禽物，無從為其憑添羽扇綸巾的英氣。

傳書聖王羲之賞鵝、摹鵝、歌鵝，以觀鵝項脖，涵詠其書法筆力與生命，大筆揮毫，小處轉腕，剛厚謙逸，《世說新語》曾說其風格「飄如遊雲，矯若驚龍」，鵝的風格淬鍊亦當如是。

宜蘭縣礁溪鄉白鵝村，曩昔母親的出生地，短窄的山坡安踞幾家農戶，煙囪秀氣的撥送炊煙，粗礪的矮牆培養著早慧的心思。白鵝村與富裕無關，倒是有令人敬仰的出生率。在那煙火不濟，三餐的主角都被地瓜搶走，有時還須煮水，不是為了止渴，而是為了充饑。

童騃時，透過山路回到白鵝村，有些魔幻寫實的情境：唰地而落的長蛇，小湖的殉情傳說，女鬼回家抱嬰。巍峨的白鵝地標，總讓人誤以為應該有些名符其實的白鵝，僅見幾隻路旁白鵝，是豢養的神情，淺濁的水溝，白鵝也難有什麼落拓的手勢。

當地鵝仔頭山，山形如鵝，或許就是村名，鵝仔頭山堪稱山神，照應白鵝村。聞昔日軍在鵝仔頭山開鑿軍事坑道，過去在父親的野狼機車聲中，奔馳回白鵝村，沿路可見防空洞，一直想找機會親探究竟；日後防空洞荒廢了，成為外公抓蛇的地方。

外公外婆早已離世，植被覆蓋防空洞。每日上班還是會穿過白鵝村，卻見白鵝地標，在記憶與豪墅間，成為瘦瘠的白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