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薇

近日母親不肯用牙膏刷牙，她說報章報導牙膏成分有害、洗牙時醫生稱許她牙齒光潔等。

在我旁敲側擊詢問牙醫之後，得到的卻是兩樣的答案：「妳母親的牙齒很黃，牙菌斑很多。」牙醫的說明，讓我不知該如何解釋母親不願使用牙膏的理由。也更憂心今年已拔去兩顆牙齒的母親健康再出狀況。牙醫最後說：「雖然妳用牙膏刷牙情況不比妳母親好到哪裡去，但是完全不使用牙膏，確實少見……」

聽了，一陣尷尬，心裡遂生出幾許不耐，自診間出來後口氣不甚好地對母親說：「都什麼時代了還不用牙膏？為什麼這麼固執呢？」

向來要強的母親也不甘示弱：「我就是固執，怎麼樣？」為此我氣悶了幾天，苦惱著不知該如何說服母親。

傍晚運動時，在公園聽見一名中年男子的絮叨，他身後是一張靜悄悄地倚在老樹下的輪椅，輪椅的主人鬢髮霜白，眉頭緊鎖，應是年過七旬的老人家，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長椅上聽兒子訓話。

「不是叫妳不要吃，只是一大盆魚都吃光也太多了吧！」

「妳不能光吃魚呀，上次買的那罐肉鬆過了那麼久都沒動！」

對於兒子的抱怨，那個看來或有輕微失智的老母親顯得不知所措，她看著兒子的表情讓我感受到她內心的畏懼，她勉力睜著那雙深陷的眼睛，囁囁嚅嚅地把手放至膝蓋上，說：「上次的魚焦了，大家都不吃我才多吃的。」老母親講話語氣裡就夾雜一絲委屈說：「我喜歡肉鬆，可是大家都愛吃，下次如果有兩罐的話我就吃。」

此話激怒了男子，他脹紅臉說：「那妳要表達呀，我以為妳不吃才只買一罐，妳又不說，妳腦子到底怎麼想的？」老母親看來有些困惑，臉上浮現出一種小心翼翼的神情。

此時剛入秋的天空下起了細雨，我撐著傘離開，不知為何最後又繞回去看，令人吃驚的是愈來愈滂沱的雨勢並沒有中斷中年男子的絮叨，他沒有為老母親穿上雨衣，也沒有替她撐傘，任由著雨絲淋濕了母親。而坐在椅上，行動不便的老母親那雙混濁且帶著迷茫的眼睛好像是在說：「媽媽老了，媽媽腦子不好使了，媽媽不會表達了，只是兒子你能不能多擔待一些，不要嫌棄媽媽？」

那情景就像一條鞭子重重打在我的心上。在母親年將老邁的歲月裡，在意的或許從來都不是錦衣玉食、孩子功成名就，她渴望的只是——子女能多一點耐心去溝通，去體諒。

畢竟我們都曾是母親茹苦含辛，一口一口餵養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