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百年筆陣 暗 流

路寒袖 |2016.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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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筆人:路寒袖 作家

執筆人:路寒袖

作家

「駿馬匆匆出外方,任從隨地立綱常。年深異境猶吾境,日久他鄉即故鄉。」這是一句著名的客家祖訓,強調的是,人與人、人與土地、人與社會的鏈結關係,日久根深葉茂,衍生不可分割的情愫,任何外力也扯不斷、分不開。

台灣,四面環海,形如一頭浮出水面的鯨魚,鯨首面向東亞澎湃世界,尾鰭擺動著南洋的洶湧水域,自古即為南島文化的搖籃,部分南島民族,也都是由此開枝散葉。而十五世紀大海洋時期,即為西太平洋重要的戰略島嶼,列強來來去去。葡萄牙、荷蘭、西班牙、明鄭、清國、日本等紛紛登陸,強權不斷易主,也形塑了台灣人樂天開放,廣納百川的海洋性格。

最近,「台灣學」似成顯學,兩部耙梳台日民間關係的書籍──《灣生回家》、《八重山的台灣人》出版火紅,引人矚目。伴隨二書而來的《灣生回家》、《海的彼端》兩部尋根的紀錄片,也都在半年內不約而同的上片,以民間文化為基底,超越政治、跨越國界,開拓了本土的新論述。

《灣生回家》一書及紀錄片的作者為台日混血「灣生」第二代的田中實加(漢名陳宣儒),本書是以二十二個在台灣出生而戰後回歸內地的日本人,因著思戀成長的土地──台灣,而無法融入日本社會的案例,進行追蹤,娓娓攤開故事文本,尋覓一條遺失在台日民間的歷史臍帶。

「灣生」一詞,在台日字典裡遍尋不到,早已成了死語。廣義來說,灣生應是指一八九五年至一九四六年,日台通婚者生下的子女。一九四五年十二月至一九四六年四月止,日本在太平洋戰爭戰敗後,除了技術人員、教師、醫師等必要留用之人,其餘滯台日籍官民均遭遣返。這群「灣生」為數不少,有些是在台灣出生,有些則是跟隨著殖民統治者的步伐,深入台灣的土地,進行行政管理,或是基於區域開荒的動機,在台灣西部或花東長住,與台灣庶民社會第一線接觸,留下了血緣、生活或文化印記,日久他鄉即故鄉。

這些具有台灣血統或生活經驗者,在被遣返而與台灣的親戚、朋友或愛侶分開後,「即使回到了日本,卻從來不曾遺忘內心深處的台灣」,加上遭受現實社會疏離,無法融入日本母國,反而變成「永久的異鄉人」,因此,只能恍恍惚惚、魂牽夢縈,日日擁抱著台灣的回憶度日。部分灣生返日後備受排斥,有人為了掩飾身分,甚至於終身不語,自我保護。

另一部耙梳《八重山的台灣人》的紀錄片:《海的彼端》,則是由台灣旅日青年導演黃胤毓製作,隸屬於「狂山之海」計畫的第一部曲。八重山,是距離台灣三百公里外的日本沖繩諸島。八重山台灣人,指的是一九三○日治年代,一群來自台中、彰化的農民,為了生計及配合總督府移民政策,被迫背井離鄉,前往八重山石垣島墾荒。

這群台灣移民攜帶著鳳梨苗與水牛,搭著船隻,越過滔天巨浪,踏上陌生的海角,他們胼手胝足,落地生根,靠著MIT的專業農技,終於在「名藏」地區闖出一片天,建立屬於台灣人的移民村落,也開創沖繩獨特的鳳梨產業,獨領外銷風騷六十年。

黃胤毓的《海的彼端》紀錄片,乃是透過台裔一百多人的玉木大家族歷史尋根的方式,追尋台灣人在八重山的生活,從地方文化、節慶、產業、社會等脈絡進行小敘述,揭開這群戰後在沖繩歷經美軍軍統淪為無國籍難民三十年,而後又集體歸化日籍的「亞細亞孤兒」的悲情心路,拼貼出一幅橫跨日本、台灣、沖繩的歷史大敘述。

以上兩部紀錄片讓老一輩打開了歷史的黑盒子,也讓新世代打開新眼界,終結戰爭與國族的偏見。衝突是一時,生活是永久。圍繞後冷戰結構下的台、日、中海域,驚濤洶湧、看似恐怖駭人,但巨浪滔滔的海面下,卻交雜著多重的、善意的暗流,這些暗流也許才是最真實的存在。《灣生回家》關注灣生、《海的彼端》則彰顯八重山台裔,導演不同、劇本不一樣,但他們卻都透過平實的鏡頭,聚焦「黃昏的故鄉」、母土的呼喚,填補歷史裂縫,超越政治或國族意識形態的對立,直接探照常民生活,讓人性在潛伏的暗流裡交會、互放著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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