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教育，可讓個人擺脫貧困並促進社會進步，但受教的過程未必人人一帆風順，尤其是數理科的學習常讓許多人卡住，再也無法一窺其堂奧。今有美國人薩可汗創辦非營利機構「可汗學院」，提供免費的網路教學，不僅落實教育平等的理想，也讓兩千多年前孔子所主張的「因材施教」不再只是紙上談兵……

生命軌跡
從分析員到教育家

薩．可汗（Sal Khan,1976-）生於美國紐奧良市，父親來自孟加拉，母親來自印度，他與妹妹由母親獨力撫養長大。

與多數人一樣，薩可汗成長時期也上公立學校，接受「上課、抄筆記、考試」的傳統授課方式，但小二時曾於放學後參與一堂才藝課，讓他沒齒難忘。

愛上自發性學習

薩可汗所上的這堂才藝課為混齡班級，每次一小時。他記得第一次進教室時，發現裡頭很喧鬧，他走到老師桌前，老師問他：「你喜歡做些什麼呢？」接著，他擺出一副「我才七歲耶，不是你該告訴我要做些什麼嗎？」的狐疑神情，但也同時回答了老師的問題：「我喜歡畫畫、玩拼圖。」

「這樣啊，那你有用過油畫顏料？玩過智力遊戲嗎？」老師問說。

不久，薩可汗就愛上這堂課，每天都很期待放學後的那一小時。這樣的課程也成了他心目中理想的學習方式。

儘管有自己喜歡的學習方式，傳統教育也難不倒他。長大後，薩可汗擁有多個學位，包括麻省理工學院的數學、電子工程及電腦科學理學士學位，電子工程及電腦科學的碩士學位，之後又獲得哈佛商學院的工商管理碩士學位。

線上教學展新頁

畢業後，薩可汗成家立業；他擔任避險基金分析員，並結婚生子。一般人可能覺得基金的分析工作很無趣，他卻做得興致盎然。

二○○四年，了解遠在他鄉的表妹有數學學習上的困難，薩可汗便拍攝了一段線上教學影片作為補救，其他親戚朋友得知後，也紛紛求救，這促使他於兩年後上傳教學影片到YouTube網站，滿足他們的學習需求。

漸漸地，薩可汗發現上網觀看者不只有他所認識的人，還有許多陌生人。他們對教學影片的留言除了致謝，還道盡學習者的苦楚。隨著上網觀看影片的人數愈來愈多，三年後已達數百萬人次，薩可汗看到了人們的學習需求，自己也對教育漸漸發展出獨特的見解。於是，彷彿聽見生命的呼召似的，他辭掉基金分析員的工作，創辦了非營利機構「可汗學院」（the Khan Academy），提供多樣科目的免費線上教學，也藉此實現自己的教育理想。

影響力不可小覷

自學院上線以來，組織團隊已超過一百多名員工，製播了六千五百個教學影片，內容涵蓋廣泛，從學前教育到大學教育，科目主要集中在數學和自然科學；到今年五月，全球已有來自一百九十個國家的兩百六十萬訂戶，透過多種語言受益於可汗學院的線上教學。

二○一二年，薩可汗被《時代》雜誌選為年度百大影響人物之一，《富比士》雜誌也曾以封面故事報導他。至此，他已從一個避險基金的分析員，搖身一變成為成功的科技教育實踐者。


教育理念
因材施教 學有專精

日前，薩可汗在公眾演說平台分享他對學習的深刻見解，至少這是他多年來經營可汗學院的觀察。他的此番見解也可說是學習的關鍵。

跨越學習鴻溝

許多看過薩可汗教學影片的學生都表示，他們從小就不喜歡數學，因為學習過程中覺得愈來愈難，等到學代數時就出現一堆難以跨越的「鴻溝」，然後就認定自己「沒有數學基因」。

然而，這些學生如今因工作需求而求救於可汗學院時，才從教學影片中填補了那些先前跨不過的鴻溝，掌握了基本觀念，了解原來他們是有能力學習數學的。

薩可汗認為這其中就蘊含了學習的關鍵，即學習任何東西都是循序漸進，而非一蹴可幾。學習武術者，一定是從白帶進階到黃帶；學樂器者，一定從基本的指法學起，精進後，再往下個階段進級。

看似簡單的道理，正統的學校教育卻很難辦到，滿足所有學生的需求，問題就出在每個人的學習速度不一。正規教育將同齡的孩子放在一起學習，期待他們齊頭並進。不管學習什麼，孩子們總在歷經老師授課、出作業、評估習作等程序數回合後，就開始進入評量。

結果，每個人各憑所吸收的程度得到不同的分數。不管考幾分，所有的人都繼續往下個難度更深的單元學習。但就算是A段班學生考了九十五分，也還有沒搞懂的五分鴻溝需跨越，何況是低於此分數的學生所需跨越的鴻溝更大。

改變學習心態

薩可汗認為，傳統教學只認知到學習鴻溝，卻沒有進行補救教學，然後就緊跟著在不穩的基礎上增加更深的學習，最後只能讓學生不堪負荷，就像基底不穩而倒塌的建築一樣；但學習應該建構在「完全掌握」的心態上，不是學個大概就好。這種心態除了可讓學生學得更好，還可以增強他們的學習肌肉，不再歸咎於學習基因，認定自己只配得C，而是會再接再厲，發揮毅力持續精進。

此外，他發現，齊頭式的學校教育還養成一種錯誤的學習心態，即學生往往被動式地學習，等著老師「你來教我些什麼」，一旦沒人教時，就想說：「我不知道怎麼學！」然而，學生出社會後得面對資訊不斷更迭的職場環境，想不被淘汰，就要有自主學習的心態，讓自己保持學習，跟上時代。

輔助學校教育

薩可汗想起小二上過的才藝課程，覺得那種課給學生創造了一種自主的學習空間，但這種因材施教而需量身訂做的課程，要在有學習進度壓力、一班三十個學生的課堂上進行，有其困難度。

而今，拜科技之賜，薩可汗認為，傳統的教學方式已可由網路代勞，而且線上教學還可配合學生的學習步調給予合適的課程內容、評量和回饋。但如此一來，線上教學是否就取代了學校教育？當然不是！

在薩可汗的教育理想裡，線上教學只是作為輔助，學校教育有其他更重要的功能──一方面，老師取得線上教學數據，了解每個學生的學習情形後，就能在課堂上給予個別指導，一如薩可汗在小二才藝班的學習經歷；另一方面，學生彼此間也可以有更多的互動討論，有助更深入掌握教材。

「教室最大的功能是什麼？關於可汗學院的軟體討論並非重點，重點在於有了線上教學，教室就不該再成為授課之地，人類應該善用它，彼此聚在一起，討論和解決問題才是！」薩可汗表示。

築夢踏實
兼顧理想與現實

學校念書期間，每個人多少都曾卡在某一學科，而今有了可汗學院提供的免費教學利器，現代學子的學習將更順暢。

事實上，薩可汗的線上教學不僅讓學子受惠，社會人士亦可從中獲益，其所提供的評量工具，不管是書面或口頭，都可讓人向雇主證明自己有電腦技巧、頭腦還很靈光或是很有創意，使雇主驚豔。如果還是社區大學的學生也可透過可汗學院的線上教學和評量，證明自己跟哈佛大學的畢業生一樣棒。

打破社會金字塔

時代的演進，讓教育普及，文盲愈來愈少。但薩可汗認為就算一個社會裡的所有公民都識字，最多大概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人是真正學有專精，像是精通微積分學或了解有機化學，可以投入癌症研究。

但如果你是在可汗學院所強調的「精進的學習架構」裡時，你就不會以九十五分為滿足，也不會在碰到困難時自我安慰：「反正我又沒有想當物理學家等等……」相反地，你會不斷精進，擁抱錯誤，視之為學習的機會。

薩可汗認為這樣的學習氛圍將不只個人受益，整個社會也將蒙福。過去，工業時代，社會由勞工、中產階級和資方、企業家或有創意的人組成一個金字塔階層，而今資訊時代，人人都有機會發揮潛力，讓自己學有專精，投入創意階層，這不僅有助人類文明的推展，也可促進社會朝更平等的方向發展。

一呼百諾利眾生

可汗學院自始至終提供免費的線上教學，因為薩可汗希望他們的教學內容能普及，這樣也才符合他的社會平等理想。

不過，薩可汗也非家財萬貫的企業家，一個平凡的上班族要如何支撐這樣一個公益事業？

原來，作為一個避險基金分析師，薩可汗也經歷過一番沙盤推演。當初，他在家教自己的表妹時，就教出心得，規畫未來要蓋一間學校。

然而，就像學習一樣，他採取循序漸進的方式，先成立線上的「可汗學院」，只能把它當作一個嗜好在發展，因為眼前還有家計要兼顧。

他感謝前老闆給予員工充裕的時間發展自己其他的生活，才能讓他在兼顧工作和家庭之餘，讓可汗學院慢慢開花結果。

二○○九年，已有十萬人使用他們的線上教學，於是引起媒體關注，才有機會上節目，並開始跟一些慈善家接洽。之後，他與老婆商量，辭掉原來工作，給自己一年時間全力投入可汗學院。沒想到九個月後，他的新事業就完全上軌道了，因為他的教育理念已獲得許多企業家和慈善家的認同而願意給予投資，包括比爾蓋茲和谷歌。

工作與家庭平衡

而今，作為一個成功的社會企業家，薩可汗的忙碌可想而知。但，他可不想漠視家庭生活。他設立嚴格的界限：周末就不碰電腦，陪伴家人，除非有要緊的事；晚上一定跟家人吃飯，幫兩個小孩洗澡、說睡前故事。

「如果不這樣，我會覺得人生有缺憾。」薩可汗表示。

至於自己的事業，薩可汗也不想據為己有。過去媒體總是聚焦於他的個人教學，但隨著線上教學互動愈來愈多及更多的創意人才加入，情況已經有所不同。

不過，他希望自己能繼續當個教育信念的傳道人，即使自己哪天不在了，可汗學院的組織仍能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