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夏宇第九詩集《第一人稱》:總和的我為陌生人的總和

文/沈眠 |2016.09.22
3126觀看次
字級

文/沈眠

作為後現代詩歌聖母/處女之泉的夏宇,每一次出擊總是教人驚詫狂喜猛爽難以自己,在這個詩集往往七拼八湊、以特定主題進行嚴厲編選的有時仍難免給人某幾首詩從詩集主題脫落下來的感覺、更何況將某一時期詩歌情難自禁悉數收攏在同一本的非主題性詩集更教人不忍卒睹的時代裡,夏宇的詩集總是站在嚴峻的絕頂示範著什麼叫做詩觀、什麼又叫做詩集、什麼是詩的完全感以及整體性。

John Fowles《蝴蝶春夢》寫道:「……藝術是殘酷的……這些畫就像在一個心上開了許多小窗,每扇窗都懸掛著其他時髦藝術家的畫作……妳在這裡面想要表達的是尼可森或帕斯摩,不是妳自己。妳用的是照相機,和『擬真畫』一樣,都是變體的照相,即便是繪畫,畫的也是別人的風格……」

如《第一人稱》這樣高完成度的詩集,對全心致力於詩歌藝術的人來說,確實是又殘酷又恐怖無以企及的。

夏宇的詩歌和攝影都是她自己的風格,她在那裡面想要表達的都不會是別人的風格,她眼中、筆下的陌生人都是屬於夏宇式的全面俯瞰,都是她的第一人稱寰宇大景觀; 夏宇詩歌是純粹的原創風格,同時夏宇詩歌也是她自己的複製、繁衍與再生,如「一切變成影像或是文字即便您暗示您情非所願/您對肉的想像進入抽象您對豬的指涉微乎其微」、「重新排好又是一首約翰阿什伯利的詩/無可置疑每一句都可以拿來當作開頭」、「我欣賞一個後來策展人的偉大決定/把偉大畫家的原作和仿作一起展覽」,於是便接近於無限。

董啟章在與駱以軍合作的《肥瘦對寫》裡這麼談小說家:「……隱身衣可以說是小說家的同義詞……把真實的自己隱藏,才能忍受把那其實是經過虛構的自己寫進小說裡去。如果沒有這件隱身衣,小說家必會裂皮碎身而亡。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隱形的旁觀者,甚至是旁觀著自己的人生,才能把自己的人生寫成小說。於是,我們變成了自己的陌生人。而那被隱去的、被保護著的所謂『真正的』自己,因為始終沒有也沒法被寫出來,於是也就等同不存在了……」

一般來說,詩歌似乎與虛構處於絕緣的狀態,因此在小說書寫裡經常被檢視的紀實與虛構之大哉問,放在詩歌場域裡就乏人問津似乎無足輕重,這或是因為詩歌具備一種強烈寫真感的意味,彷彿詩歌就是詩人,詩人所思所想所感所經歷都直接鎔鑄在詩歌裡。但關於旁觀關於陌生人,最能夠往返疊結自我與他者夢中之夢復夢外又夢的Jorge Luis Borges,還有化身為七十二人、將自己視為劇場的Fernando Pessoa等等無不有驚奇深沉的看法,而夏宇以前寫過的〈寫給別人〉:「……我愛你慢慢/分解粒子變粗我愛你/我們就轉而無限/分割變細啊我愛你/我愛你/我們變成了自己的陌生人/為了有人以為/他們已經把我們看穿」(《Salsa》),乃至《第一人稱》裡的「大家花了太多時間討論向他者敞開如此困難之事/互為他者的我們留下靈光滿溢的美好示範/幾乎讓所有人都悲傷透頂」更是將自己與陌生人加總交疊起來,所有的人不都是第一人稱,所有的第一人稱不都也是他者或異者,所有的我不都是陌生人的所有嗎?

而Albert Camus寫:「……年復一年在黑暗裡緩緩行走在這塊被遺忘的土地上,而在這上頭每個人皆成了第一人。」於《第一人稱》而言,是灰暗與光影裡慢速奔馳在充滿(詩歌/詩意)記憶的土地,在那上頭她的第一人就成了每個人。

此正是夏宇的《第一人稱》:以詩集闡述總和的我為陌生人的總和的第一人。

熱門新聞
訂閱電子報
台北市 天氣預報   台灣一週天氣預報

《人間福報》是一份多元化的報紙,不單只有報導佛教新聞,乃以推動祥和社會、淨化人心為職志,以關懷人類福祉、追求世界和平為宗旨,堅持新聞的準度與速度、廣度與深度,關懷弱勢族群與公益;強調內容溫馨、健康、益智、環保,不八卦、不加料、不阿諛,希冀藉由優質的內涵,體貼大眾身心靈的需要、關懷地球永續經營、延續宇宙無窮慧命,是一份承擔社會責任的報紙。自許成為「社會的一道光明」的《人間福報》任重而道遠,在秉持創辦人星雲大師「傳播人間善因善緣」的理念之際,更將堅持為社會注入清流,讓福報的發行為人間帶來祥和歡喜,具體實現「人間有福報,福報滿人間」的目標。
人間福報社股份有限公司 統編:70470026

 
聯絡我們 隱私權條款

Copyright © 2000-2024 人間福報 www.merit-times.com.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