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一件淺色的褲子。
新衣服泡水,以為會掉一點點色,結果沒有;累了,發懶了不想手洗,丟到洗衣機和深色衣服一起攪和,以為會染一點點黑在褲管上,但也完好如新。
真是一件好褲子,包容了主人的情緒、洗衣方式,如初的清新樣貌,展現了生命力。
關於衣服生命力的省思,我想起時裝設計師徐秋宜與畫家王仁傑,今年初在台北當代藝術館展出的作品。王仁傑以極富山水意境的畫,環繞投影在徐秋宜設計的白衣。兩件作品彷彿一起攜手舞著旋圈,山水行走在袖領間,白裳倏地活了起來。等到投影一關,任衣襬飄逸、山水恣流,各自賦歸,不帶走誰的色彩。
塵世裡,一切似夢幻泡影,當不慎讓投影滲進心靈纖維時,是否能在投影燈關掉之後,還能如周敦頤的那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或如左思那雙腳丫,那踩在高崗上的理想,洗濯塵汙、不染塵俗?
人們或許會在脫俗與世俗間游移,掉了一點點自己、染了一點點別人。唯期許自己成為那般山水,予白裳生命豐富;或如白裳般,予山水尊重包容。更期許自己成為一件好褲子,在深層纖維裡,還保有那最純淨、最原本的顏色,那麼或許在投影燈關了之後,試著用漂白水消除殘影,可以容易得多。(單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