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日公投結果，英國脫歐了，彷彿投下一枚山搖地動的震撼彈。

百分之五十二英國人投票脫歐，如願以償應是件振奮人心的事，但過去一周英國境內反映出來的，卻是一片慌亂、憤怒與茫然，四百多萬人在五天內聯署要求重新公投，為什麼？

因為脫歐派憑藉的是民粹主義，而非深思熟慮的計畫或確實數據，亦即本專欄曾指出的「真議題、假辦法」，難怪脫歐成真，脫歐派主將強森馬上改口說：「我很喜歡歐洲，英國和歐洲不能斷絕來往。」另位主將高夫也說：「移民人數無法即刻下降，難掛保證。」

脫歐派開路先鋒法拉吉之前不斷呼籲：「英國須繳三億五千萬英鎊給歐盟，脫歐後這筆錢將可用來改善全國健保。」現在他的託辭卻是：「或許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資料有疑義，新政府應有不同預算安排。」

投票第二天，英國人用谷歌查詢第二多的問題是：「何謂歐盟？」可見許多選民錯把脫歐公投，當成對首相卡麥隆施政滿意度的評量表，未曾了解兩者間的差異：全國大選選壞了，四年後還能改選；脫歐公投有關英國憲法、國家前途、和歐洲關係及國際定位的重新洗牌，難有反悔餘地。

我在二月二十五日專文裡預測：「無論公投結果如何，英國的政治版圖將是全新生態。」然而改變幅度之大，始料未及。

執政的保守黨與反對的工黨同時出現權力真空，雙雙面臨改選黨魁、甚至可能分裂的困境，許多脫歐後的迫切難題無人能答，例如脫歐時間表？脫歐機制？英國的歐盟移民與歐陸的英國移民將受何影響？仰賴歐盟支助的英國大學、窮困村鎮等，未來經費何去何從？

國會在群龍無首的狀態下近乎停擺，短短一周，英國從全球第五大經濟體退居第六，國家信用指標由正轉負，英鎊大跌，股價與房市直落，令人憂心的是，針對移民與回教徒的言語及人身攻擊案例陡升，成為一步步走向脫序、排外的社會。

高達六成多蘇格蘭民眾選擇留歐，蘇格蘭民族黨黨魁斯特金說，蘇格蘭應考慮舉行第二次獨立公投，此刻當歐盟在召開四十多年來英國首度缺席的高峰會議時，斯特金正與歐洲各國展開協商，表達蘇格蘭留歐的強烈意願，蘇格蘭近年內宣布獨立的機率大增，屆時英國國名、憲法、國會體制等，都將面臨徹底改造。

英國目前有兩個最重要課題：其一是在極右派勢力擴張到難以收拾之前，須立即遏止仇恨犯罪，斷其羽翼，其二是盡快選出新的領導人，負起掌舵的艱鉅使命。

至於英國脫歐帶來的啟示亦有兩層：

第一、歐美反建制浪潮之深，出乎各界預期，恐將為今年年底美國總統大選、明年法國總統大選，帶來劇烈變數。

第二、民主政治仰賴理性的辯論，民粹主義倚仗的卻是選民的情緒，當政治人物無法獲得選民的認同時，固然是一大問題，但以空洞的口號挑起的民粹情緒，並不能帶來更多的民主，反而導致無政府主義的危機，不可不慎。

蔡明燁（英國／歐洲台灣研究協會祕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