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駢拇》篇裡,有段〈臧穀亡羊〉的故事,敘述臧、穀兩人牧羊,最後羊都跑了,主人問他們為何把羊丟了,臧說他跑去看書,穀說他跑去玩。儘管他們做的事不同,丟了羊的結果卻是一樣的,籲人先把眼前事做好,才不會顧此失彼。
有趣的是,「臧穀亡羊」一詞出處,卻是蘇東坡〈和劉道原詠史〉詩中首句「仲尼憂世接輿狂,臧穀雖殊竟兩亡。」大意是蘇軾感歎孔子以儒道憂天下,雖然與當時的狂人接輿裝瘋賣傻的作風迥異;但兩人一生都無法改變時下的紛亂之治,猶如臧穀二人。
蘇軾將超然的史觀融入莊子寓言,大膽假設孔子和一個瘋子做的事根本差不多。當然,孔子的偉業無庸置疑,但蘇軾的辯證讓寓言變活潑了。蘇軾作〈和劉道原詠史〉一詩,感歎人成王成聖,也只是歷史中的曇華一現。但接輿、孔子都不是先知,他們只是在當下「做自己」罷了。
如此一來,〈臧穀亡羊〉猶如開門見山卻見雲霧繚繞,寓意似淺實深。台灣自一九九○年代激起的「做自己」風潮,蘇軾九百年前已做了註解,還引用兩千五百年前的案例。但我們必須學習的,不是像接輿那樣恣意妄為的「做自己」;而是孔子貫徹始終的「做自己」。要讀書,就讀到最好;要玩,就要玩出名堂。
怕羊跑,養隻牧羊犬就是了。(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