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先鋒47 捕捉光陰故事的攝影家威克斯

楊慧莉 |2016.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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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慧莉
現在人手一機,手機兼具拍照功能,能讓人走到哪拍到哪,但無論怎麼拍,也只能抓住某個片刻。今有攝影家威克斯卻能用一張照片,讓你從白晝望向黑夜,他是怎麼辦到的?不僅如此,威克斯的「日夜」全球計畫開啟攝影的新境界,讓攝影不再只是記錄過往,人類還可透過鏡頭等待即將上演的故事……

別出心裁
將流動時光定格

史蒂芬.威克斯(Stephen Wilkes),美國攝影家,曾以拍攝全球荒廢的歷史建物享譽盛名,如愛麗絲島和過去的伯利恆鋼工廠。他的攝影文章〈愛麗絲島鬼影重重〉(Ellis Island Ghosts)促使美國國會為保存島上南邊建築而提撥六百萬美元。他兼具藝術風格的攝影作品曾刊登於《名利場》(Vanity Fair)、《紐約時代雜誌》(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等知名雜誌。

著迷於歷史與人文

事實上,愛麗絲島的拍攝是威克斯攝影生涯中的里程碑,將他的作品提升至藝術的境界。他表示,當時深深感動於整座島上所散發的人文氣息,早已超越建築、顏色、光線本身。此後,所看重的人文氣息便成了他攝影作品的底蘊。

「多年來,不管拍攝什麼,我了解自己一直想在照片中呈現一種情感力量,而不只是美感、勻稱、光線和肌理所表現的圖像力量,因為這些都是必要元素,而我還尋求表現出照片的人文精神。如果我在其他攝影家的作品中看到這一層,就會備受感動……這也是我努力的目標。」威克斯說。

他的最新系列作品《從日到夜》(Day to Night),史詩般地體現曼哈頓和其他美國主要城市從白天到黑夜瞬息萬變的城市景觀。威克斯以城市高樓為據點,居高臨下,從同個角度拍攝每個景點達半天以上,然後在數千張照片中把最好的照片數位合成為一張天衣無縫的全景圖。

靈感來自鏡中反射

威克斯的作品《從日到夜》靈感來自一九九六年幫《生活雜誌》( Life Magazine)拍攝巴茲魯曼的電影《羅密歐與茱麗葉》劇照。當時,他被要求拍攝一張電影演員卡司的全景圖,但到了現場才發現置身於一個矩陣空間裡。為了製造全景圖,他拍下兩百五十張的照片;期間,在移動鏡頭時,瞥見牆上的鏡子,鏡子的映照效果,給了他靈感,於是他當下讓男女主角做出接吻的動作。當他回到紐約工作室,把兩百五十張照片黏合起來,驚覺:「哇,這太酷了!我在一張照片上創造了時空接續感。」從此,他等待科技能幫他發展這個概念,直到十三年後。

目前,《從日到夜》已發展成全球計畫,從美國本土延伸到海外,包括上海、以色列和杜拜。

一幀照現大千世界

威克斯可以用一張照片展現大千世界。舉例而言,在巴黎的全景圖中,你可以從托內爾橋上看到全巴黎、塞納河上清晨裡的划舟人士、傍晚的巴黎聖母院,以及「光之城」巴黎浪漫的一角。

除了城市風光,威克斯還拍了很多壯麗的自然風光,如在大峽谷南邊的暸望塔用二十七小時拍下了兩千多張照片,讓遊客感受峽谷的壯觀;用三十多小時站在懸崖邊拍下美國優勝美地國家公園,捕捉到酋長岩附近的日月星辰變化,這張照片成了今年《國家地理》雜誌一月分的封面故事。

威克斯對建築、人物、全球都市興趣盎然,但他最喜歡拍攝的還是歷史。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二○一三年歐巴馬總統的就職演說。從這張照片中,觀眾可從白宮廣場旁的大型電視螢幕中看見蜜雪兒與孩子等在一旁、歐巴馬與群眾打招呼、歐巴馬宣誓,然後對群眾發表演說,從中感受時光的流轉。

不過,無論是哪種照片,威克斯都帶領觀者從白晝望向黑夜,探索每個景點中潛藏的故事。

辛苦代價
體會生命的義理

為了拍攝《從日到夜》系列作品,威克斯通常居高臨下,藉助起重機等輔具,連續十幾個小時坐在上頭,從某個角度透過鏡頭觀看及捕捉瞬間即逝的人文和光影變化。不消說,過程煞是辛苦。拍攝歐巴馬就職演說的照片時,威克斯與助理站在五十英尺高的剪刀式升降機平台上。由於升降機不平穩,為了防止按下快門時身體晃動,他與助理必須把腳用膠帶固定。

儘管拍攝過程艱辛,威克斯卻也同時獲益良多,除了耐心和觀察力的培養大有增長,更多了各種意想不到的生命體會。

體會一:城市活力

都會生活步調快,每天行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與人摩肩擦踵,久了往往讓人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但威克斯在拍攝都會生活時卻看到不同的景象。當他從某個高度觀看紐約的道路街景時,發現車裡的人在急駛而過的車速中彷彿躍水而出的魚群,因而恰如其分地捕捉到紐約市的活力。

如果仔細觀看威克斯的作品,除了感受城市活力,還會看到許多故事在不同角落上演,如巴黎塞納河邊上演的浪漫愛情故事。

體會二:順其自然

除了藉由捕捉城市動力和故事「坐」享成果,威克斯也十分享受「從日到夜」計畫的整個拍攝過程。「不管哪天去拍照,事情都不在我的掌控之內,這分工作好玩的地方就在此。我從不知誰會入鏡,當天會是陰雨還是大太陽。」他表示。

威克斯每次於拍攝前都做好充分準備和計畫,但到了現場,一切全看大自然賞臉,也因此難免感到不安。他不知道當天會出現什麼,是否會遇到美麗的日出或日落,最後索性放開一切,順其自然。

待回到工作室後,威克斯再花個把月時間將數千張成果照數位剪輯,以時間為基準決定哪些留下哪些出局,然後予以整合,在日夜這兩個錯置的世界間製造完美和諧。

體會三:萬物和諧

除了學習放手,威克斯還從最近的非洲拍攝之旅中瞥見感動人的一刻。當時,他特別選在動物遷徙期間跑到坦桑尼亞的塞倫吉地國家公園,希望捕捉到非洲各類野生動物一起遷徙的壯大場面。可惜,他與工作團隊到達時,才發覺當地出現了長達五周的乾旱,所有的動物都不約而同地往水源區聚集。

他們花了三天觀察這些動物,站在十八英尺的高度上用了二十六小時拍攝眼前景物,因而看到不可思議的現象:所有彼此競爭的動物共享單一水源;換做人類,如果未來五十年只剩下此水源,可能會為此開戰;但動物們甚至沒有對彼此發出任何不悅之聲,牠們似乎比人類還懂事,明白珍貴的水資源要由全物種共享。

開創新局
把鏡頭變成視窗

威克斯的攝影生涯裡始終對創造有故事的照片情有獨鍾,而「從日到夜」的創新概念讓他找到新的敘事手法。每次他完成拍攝的前置作業,進入編輯的過程時,就彷彿在一張照片裡架構一齣小說,透過上千照片的篩選和整併,決定故事的頭尾,將發生在一天內的全部事件串連起來,變成一個個光陰的故事。

開啟攝影新境界

然而,威克斯不僅在一張照片中創造了時空接續感,還因而改變了我們對攝影的觀感,讓攝影不再只是記錄某個浮光掠影,而成為一個可用以開展新的故事的媒介。

過去,人類不管走到哪,總是藉由拍攝當地的人事物聊表「到此一遊」的心意。但在威克斯所開創的新攝影美學下,透過十多個小時目不轉睛地從鏡頭觀看同個景點,所看到的東西和感受,絕對不同於把景點當背景拍了就走的經歷。

不過,攝影可以走到這一步,威克斯認為,要拜科技之賜。數位科技的發展賦予攝影新的功能,讓鏡頭不再只是用以傳遞時間和記憶深層意義的載具,還變成一個可用嶄新的方式觀看世界的視窗。

攝影美學的基底

科技一日千里,威克斯認為未來的攝影學還會有更多的發展空間。或許,有朝一日,他的「從日到夜」概念會擴展延伸至讓人在一張照片中就可看盡四季的變化。

但,威克斯也絕不捨本逐末。曾經有個十五歲男孩寫信向他討教如何拍出像《從日到夜》那樣的作品,因為男孩想拍出有質感的作品送給母親當生日禮物,威克斯卻這樣回覆他:「專注在單一的影像吧!好好拍照,發展出你獨特的眼界,別讓科技妨礙了你的眼界發展。」

對威克斯而言,科技充其量只是輔具,深厚的人文底蘊才是照片感動人和展現藝術性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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