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靖(文史工作者)
前監察院院長張博雅日前在中研院院士錢煦回憶錄新書發表會上致詞說,「錢煦若是中研院院長,大家現在對中研院的評價一定會不同」;張博雅的話是有所本的,當年錢煦確曾是中研院院長候選人,而且話中有話,就是要翁啟惠知所進退。
同在錢煦新書發表會上,中研院前院長李遠哲形容錢煦「待人的誠懇,很多學術主管要跟他學習」。相信李遠哲不僅是說給學術主管聽的,而且應該說,從李遠哲以下,包括台灣的政客都得面對「誠懇」與否的考驗。不誠無物,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確是今天檢驗從政者以及知識分子是否具備誠意的最大指標。
回顧翁啟惠涉入浩鼎案以來,接連演出海外辭職、返國拒辭的戲碼,可以看出大師級學者視「誠懇」若無物。在此同時,中研院下任院長三位備供馬英九總統圈選的候選人中,有人以政治干預為由,公開拒絕陪榜,進而扯出遴選前後的操弄,海外院士為此醞釀重選。
如果加上今年院士選舉出現提名股界聞人的紛擾,試問中研院身為法定最高學術機構,以及作為公共知識分子的搖籃和學術觀瞻所在,還剩下什麼?
有什麼社會,就會有什麼社會樣態,有什麼社會精英就會有什麼樣的學術風氣;台灣自許是民主化的社會,何以身處最高層的社會精英,具有學術上大師級聲望的中研院院長翁啟惠,會因貪念和利益輸送遭檢方法辦?何以院長從聲言辭職到拒絕辭職會出現反覆、院長候選人遴選會鬧出上榜的候選人拒絕接受的風波。高階知識精英原屬社會冀望的君子之風,何至落此地步。
中研院從創設之初,即具有批判社會的使命,蔡元培院長從革命黨人而掌北京大學,有革命的激情,但主張學術自由和寬容,中研院院士梅貽琦擔任清華大學校長任內的名言,「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而是有大師之謂也。」陳寅恪更在中共建政後倡言,絕不接受政治和主義的制約,倡言「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曾幾何時,中研院卻因民主化和政治正確,爭取到大量經費的同時,一面倒地跌入「向錢看」的陷阱。傳聞翁啟惠遭檢方指控貪汙,試問翁啟惠還有可能從容做學問嗎?這有點強人所難;還能心平氣和地看待周遭異樣的眼光嗎?相信非但很難,且違逆人性;若遭起訴及定罪,翁啟惠又如何繼續在院長位子上自處,中研院上上下下又如何看待這位顯已失職失信的領導人。
李遠哲大力推動院士選舉「本土化」,但大力推薦翁啟惠接任院長的同時,又為翁啟惠開了一道院長可擁有雙重國籍的巧門。傳言這是為了讓翁啟惠易於爭取諾貝爾獎;這不又等同暗指諾貝爾獎是有國籍成見的?若果可以提升翁得獎的機率,轉眼之間也十年了。知人知面難知心,馬失前蹄看走眼都在可理解的範圍內,不必因此怪罪李遠哲。但一再看走眼,李遠哲的難受,有苦說不出,可能比外界批評還要來得重。
翁啟惠為「窮畫家」女兒操盤股票,舐犢情深這是人性,固無可厚非。相信翁啟惠很清楚台灣稅法要比美國相對寬鬆得多,但翁在美國沒有出事,何以在台灣敗露其事,難道翁院長還有「美國不可以,台灣就可以,過去都可以,現在為什麼不可以」的高等華人兼知識權威的優越感?
曾任中研院史語所所長、也是台大校長的傅斯年,當年曾撰文「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開不可」,這是向豪門資本家宣戰,而今典型安在哉?翁啟惠不因雙重國籍滯美不歸,勇於面對司法,固然值得肯定,然而翁啟惠的下一步呢?翁啟惠可以為個人利益不計社會輿論的評價,不在意悠悠之口;但中央研究院擔負著全國最高學術發展及指導地位,又豈能為了成就翁啟惠個人的「全身而退」再次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