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文忠

有一個典故，過去詩歌當中經常用，叫「絕纓」。絕就是斷絕，纓就是古人繫帽子的帶子。這個典故講了什麼故事呢？在漢代劉向的《說苑》裡有載。

公元前六○五年，楚莊王平息了一次叛亂，班師回朝，在宮內舉行盛大的慶功會。楚莊王和臣下開懷暢飲，非常高興。到了晚上，意猶未盡，莊王就指令點上蠟燭，點上火堆，徹夜狂歡。

莊王也是喝高興了，為了助興，就讓自己的愛妃許姬去給大家敬酒。許姬非常漂亮，她一敬酒，大家就更高興了。正當許姬敬酒的時候，一陣大風吹來，把蠟燭給吹滅了。這個時候已經半夜了，蠟燭一滅，漆黑一片，居然有人趁機拉了許姬一把，想占便宜。

這個許姬非常鎮定，她不聲不響，一把將那個人帽子上的帶子揪了下來，捏在手上。等蠟燭重新點起來的時候，她悄悄地跟楚莊王說：「有人剛才耍流氓，我把他的帽帶拽下來了，你得為我做主，得把他抓到。」

要放在一般人頭上，肯定火了，可是楚莊王特別了不起，他說：「來來來，各位，我們玩個游戲，咱們把帽帶都給扯斷吧。」大家就聽從莊王的吩咐，紛紛把帽帶扯了下來，接著開懷暢飲。這時候許姬沉不住氣了：「太窩囊了！我被人調戲，你不但不抓人，還把物證給毀了？！」楚莊王很大度地對她說：「君臣盡興，有人酒後失儀，情有可原。大家剛剛得勝歸朝，如果為了這件事誅殺功臣，將士要寒心的，就不會為楚國盡力了。愛妃啊，這事就算了吧，沒有得逞，屬於未遂，所以就別抓了，這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們不難想象，那個肇事者正在驚恐之餘，聽到莊王這樣的指示後，內心會掀起怎樣的波瀾？所以對他後來在戰場上拚死效命的表現，我們也就不難理解了——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 。

【原文】乃命左右曰：「今日與寡人飲，不絕冠纓者不歡。」群臣百有余人皆絕去冠纓而上火，卒盡歡而罷。居二年，晉與楚戰，有一臣常在前……卻敵，卒得勝之。莊王怪而問……對曰：「……臣乃夜絕纓者也。」

（引自《說苑》）

【譯文】楚莊王於是對身邊的人說：「今天大家與我一起飲酒，誰的帽纓不斷，表示他還不盡興。」於是大臣們都摘下帽纓，點燃蠟燭，盡情歡快而去。兩年後，晉國與楚國交戰，有一個楚國的將領總是沖在最前……最終戰勝了晉國。楚莊王奇怪地問他……這個人說：「……我就是那夜被扯斷帽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