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時候,處處感到驚奇,其實,賈府中的女眷們對於這位積古的老太太,也是充滿了好奇!
我們在《紅樓夢》第三十九回裡看到,當劉姥姥走進賈母的上房,只見滿屋裡珠圍翠繞,花枝招展的,盡是一些陌生人。然而正前方榻上正歪著一位老婆婆,身後還坐著一位紗羅裹的美人般的丫鬟,正在為老婆婆捶腿,鳳姐兒則是站在一旁說笑。
劉姥姥馬上知道那是賈母了,因此趕忙上來陪笑,納了幾福,口裡不住地說道:「請老壽星安。」
這一聲問候,顯得非常新穎別致!因為她的年紀應該是比賈母還大,然而身分卻很低微,不能過於高攀對方,況且又是初次登門的客人,因而主動問候,尊稱賈母為「老壽星」。一則解決了與自己同輩卻不同階層的老人,在稱謂上的困擾;二則兼有祝福賈母長命百歲之意。
這一聲問候,果然甚為討喜!因此賈母也忙欠身問好,又命周瑞家的端過椅子來給劉姥姥坐。
姥姥的孫子板兒沒有見過外人,於是顯得怯生生的,也不問候人,這就跟賈府裡的兒孫個個落落大方,極重視待人接物的禮貌,有所差別了。
賈母首先開口道:「老親家,妳多大年紀了?」雖說劉姥姥對賈母的稱呼很令人讚賞!此時賈母對劉姥姥的稱呼,也很有趣!一聲「老親家」,頓時之間,卸下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態,將劉姥姥拉近了距離,使人聽得倍感親切。
賈母與劉姥姥對看,兩人惺惺惜惺惺,形成了一道最有趣的人生風景。在懸殊的貧富差距底下,賈母透露出她對人生單調乏味的無奈感,說自己除了吃和睡之外,就是逗逗孫兒孫女,餘生只是個老廢物;而劉姥姥儘管年紀更長於賈母,卻仍在田園裡辛勤地種瓜擷果,雖說吃不起大魚大肉,日子卻從不嫌孤寂。
曹雪芹透過這一回故事,表達了他對於老年人的觀察和感受。作者不僅於描繪才子佳人的面向上,筆力萬鈞;即使在兩位老婆婆的身上所做的挖掘,亦能使人感觸良多。畢竟人都會走向衰老,而高齡後的人生應該如何度過?三百年前的《紅樓夢》,其實已經為我們提出了值得參考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