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真水
拖著疲憊的身體和一顆創傷的心,她走進一家中醫復建診所,頭痛欲裂,耳邊仍響著剛才和兒子吵架的嘶鳴聲。
診所的長排椅上,照例坐著一排排等候的病人。掛了號,呆坐著,腦子裡還縈繞著兒子憤怒的臉龐。
忽然進來一位矮胖的中年婦人,手裡捧著一條大毛巾被,神色匆忙,眼神到處尋覓。飄過一排排的臉孔,飄過她因生氣而起伏不平的胸線,飄過一團團疑慮的眼光,終於落到一個定點上,開展的笑靨彷彿迎風綻放的蓮花。
「原來坐在這兒!」她回過頭,順著婦人的聲音,找到那個定點。
是一個有點智障的胖小孩,圓頭圓腦,鼓起的兩腮,把眼睛鼻子嘴巴擠成像個小肉包子,閉著的雙眼瞇成一條細線,翹起的小嘴巴正「咕嚕!咕嚕!」地打著呼,雙腳跨在復健架上,一個年輕的中醫師正幫他按摩腳部。
「這樣也能睡!」那醫生一面做一面回頭對婦人說。
「是啊!這是他的本事!話講不清楚,覺卻睡得香甜,不管在哪裡都能睡!」
婦人一邊回答,一邊順手將帶來的大毛巾被蓋在小孩身上,然後滿足地站在那兒,像藝術家看一尊自己雕出的作品,欣賞著孩子,又低下身撥開遮在孩子眼睛上的幾根頭髮,然後從包包裡拿出一瓶可樂交給醫生。
「辛苦你了!做一個鐘頭很累哦!」婦人說。
這時,她才回過神來,起伏不平的胸線也漸漸靜止。
從醫院裡出來,她在院門口的攤子上,買了兩份燒仙草。
「這是兒子最愛吃的。他也有許多本事,會做家事,能跑會跳,書念得不錯,會彈鋼琴,會寫文章。也許都不是頂尖的,但起碼他會用清晰的語言跟我吵架!」
她一邊想,一邊高興哼起上星期兒子彈給她聽的小曲,腳步不自覺地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