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 （佛光山寺副住持、南華大學使命副校長）

六、補習與升學考試的歲月

一九六八年（民國五十七年）是九年國教開始實施的第一年，也就是國中第一屆，國小畢業生不必經過考試就可以升上國中，除了私立中學單獨招生外，公立國中入學係按戶籍學區入學。我是初中倒數第二屆的，所以還是需要通過入學考試才能上初中。

考試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但是父母和師長對我的期望很高，希望我能夠考上前三志願的學校，無形中有股升學考試的競爭壓力。

原本在台中成功國小的時候，讀書是很自然而快樂的事，但是在四年級時因為搬家而轉學到台北縣三重埔的三光國小，整個校園氣氛就變了。學校放學之後，級任老師在自己家裡「開班授徒」，進行課後補習，俗稱「養鴨子」。在我轉學進入三光國小之後沒多久，級任老師就向媽媽遊說，希望我在課後去她家補習。一開始媽媽和我都覺得沒有必要而婉拒，但是導師不斷地向媽媽遊說，媽媽就擔心我初來乍到，如果不融入新環境，恐怕會受到老師和同學的排擠，就勉強參加。

結果到了老師家裡才發現，她家裡有電視，可以看到「大力水手、太空飛鼠、唐老鴨、米老鼠」的卡通片，這在當時是頗稀罕的，我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有不少同學來老師家補習。有一天，課後到老師家「補習」時，有位同學欺負我是新來的，我也不甘示弱而反擊，就打起架來。如今回想起來，這種「補習」實在是名不正、言不順，有藉機斂財之嫌，可是當時不敢這麼想。

五年級時我們又從三重埔搬家到中和鄉，我們兄弟就轉學到中和國小就讀。我又遇到和三光國小四年級時同類型的級任老師，也是不斷要我參加她的課後補習，我認為沒有必要，又因為之前不愉快的補習經驗，所以一直不參加。結果級任導師就對我「另眼相待」，上課發作業簿時，居然用丟的給我，連班長都看不下去，還特地私下來安慰我。後來級任老師請產假生產去了，我就沒有再被她精神霸凌，而代課老師對我很好，不但沒有強迫我補習，還將補習用的習題和試卷，特別留一份給我練習。

其實，在當年國小畢業生能升學初中或初職的比例，還不到百分之二十，遠比現在低很多，所以並非全部的同學都參加補習，有不少同學因為家庭因素，國小畢業後就要去工作謀生，根本就沒有升學意願或規畫，他們就不參加補習。雖然如此，但是因為初中的錄取率很低，升學考試的競爭壓力其實是蠻大的。

上了六年級，面對強大的升學競爭壓力，我還是參加了補習，當然不是看「大力水手、太空飛鼠」卡通片，虛晃一招的補習，而是幾近「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科舉式應考準備。一本《武明算術》，厚厚的有五百多頁，裡面有植樹問題、流水問題、時鐘問題、行程問題、雞兔同籠問題、和差問題、年齡問題、比例問題……等等，每天一早五點醒來就趴著窩在被窩裡解題。

其實我從小算術能力就很強，五、六年級時，有時候在課堂上老師也會遇到一時解不出來的題目，我就自告奮勇舉手，上講台幫老師解題，所以算術解題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但是一落入升學考試的八股形式，就變得很無趣了。

回憶當年，每天下午五點鐘放學後，先回家略事休息，用過晚餐後，再步行回到學校上補習課（從七點到九點），我感覺生平背得最重的書包就是在小學六年級上補習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背著沉重的書包，在步行去學校補習的路上，我不禁懷疑起「生命的意義究竟何在？」接著我又仰望星空，幻想自己來自遙遠的星球，落入地球這個人間世接受磨練考驗。

中和國小畢業後，我考上省立板橋中學（一九六六年初中部），有一個值得慶幸的初中生活。當時學校已經面臨改制，兩年後將停招初中部，專辦高中，所以對於初中部有一點點放牛吃草的意味，但對我而言有個好處——教學正常化，該上的課都上，除國文、英文、數學、理化、歷史、地理之外，公民、美術、音樂、體育、工藝、童軍…等等課程統統都按照課表正常上課。（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