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奕成

多年來，《紅樓夢》一直都是我的案頭書，也是我的心頭書，生活中更是閒談必說《紅樓夢》。朋友們似乎被我的痴迷感染，遂提議來個導讀課。

導讀課每周一次，我搖身變成太虛幻境的警幻仙子，領著「賈寶玉們」猜判詞前的每幅畫，畫的又是金陵十二釵裡的誰，再讀她的判詞及曲子。讀畢，H一臉茫然的說：「痴兒尚未悟。」大夥也搖頭附和。

我不忍寶玉們墜入黑溪迷津，應了「樹倒猢猻散」的結局，便預示相關的情節，把每位女子過去未來的命運細說分明。H立刻轉惑為智說：「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我大嘆：「洩露天機，罪過啊！」大夥笑得屈背拍腿。

既已開悟，我想起作曲家王立平譜過《紅樓夢》曲，便領著大夥唱〈聰明累〉，唱到「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我們的歌聲也交會了對鳳姐機關算盡，終至餘地無存的憐憫。

有回導讀課，M說她帶著念小學的女兒讀《紅樓夢》，某日雨後去爬山，她掉書袋提醒女兒：「姥姥，你上來走，仔細蒼苔滑了。」女兒回道：「我們走熟了的，姑娘們只管走罷。可惜你們的那繡鞋，別沾髒了。」說完，卻滑個四腳朝天，更直呼：「才說嘴就打了嘴。」過足戲癮，母女倆笑得氣都岔了。

提起劉姥姥，她可是曹公筆下最佳的導遊。沒有她，我們怎有機會到那公府侯門見一見世面呢？

我與寶玉們欣賞豫劇《劉姥姥》，初入榮府的劉姥姥向鳳姐說起板兒食瓜後抹肚臍，肚臍長出了瓜苗，鳳姐不信定睛一瞧，見板兒瘦得皮包骨，便慨囊相助。

這與原著的劉姥姥「坐不是立不是，藏沒處藏」的窘態相較，C大讚編劇發揮增與改的巧思且不離譜。

我問怎樣是離譜？C播了段歌仔戲版的葬花，與大夥分享。寒天雪地，黛玉肩扛鋤頭，手提竹籃，雪葬落花。我們才剛讀過〈葬花詞〉：「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有人便以疑惑的口吻問季春還下雪嗎？也有人問錦囊呢？不是「一坏淨土掩風流」嗎？唉！雪芹若有知，他會笑誰痴呢？

當導讀課接近尾聲，我卻聽見寶玉們紛紛抱怨：「《紅樓夢》真叫人恨也不是，喜歡又不是！」這回換我滿臉疑惑了，Ｈ說：「唉，為了她，我們常把正經事兒都荒廢了。」呵呵，我在心裡歡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