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梓欽
那時每天騎車前往研究室的路程,特愛行經這條街,緊鄰兩所學校的靜美,最引人入勝的還是夏季。街的前段,菩提樹夾道約十數公尺,枝葉翠綠扶疏,葉葉都有小小一棵樹的形貌,沿著路的中央蔚然成林,成林間隧道,阻擋毒辣刺眼的陽光,在柏油路上投下對比極高的陰影。縝密的葉隙偶發篩落細碎亮點,宛如夜裡星團,這樣的虛與實總在盛夏豔陽昏頭的行路中,給我巨大的清醒與沁涼。
好像再怎麼酷熱難當,總有人願意為你遮攔。其實街和隧道始終不曾缺席,對照著記憶中任何過白過鋪的焦灼。但
認真意識到後,約莫又過一兩年的二○
○九發生八八風災,事後再次經過,抬頭看不再完整的隧道,卻彷彿是天空的破綻,也不再能於烈日下營造夜景的奇蹟。而那難以逼視的強光與高溫,颱風後竟收斂許多,是秋天到了嗎?一些纖嫩的枝幹重新取代,它們將逕自徐徐成蔭嗎?可那麼巨大的缺口已經產生。當時我恰無暇關照後續,因為研究所畢業且即將入伍,父親正病入膏肓且生活失序。恐怕我擁有整個季節交界的動盪。
好像再也沒有恢復了那道夏日白天完美的星河,盛夏每天必須面對的煎熬,再也沒有一角適時的慰藉,偶爾行經只能斷續在心中緬懷。期間父親死了已兩年,祖母這年初也相繼離世,有認識多年的同事離職,這年是二○一五,八月天鵝颱風,風勢驚人,天晴以後,又一棵棵傾倒的樹躺在未乾的路面,巧合嗎這年的秋天也來得早,九月微涼,一系列族譜隊伍般的枝葉相續,忽然就剩下夾道更開闊明晰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