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ple Day

「我給妳的〈大悲咒〉、《心經》，妳答應我了，要天天念，一定哦……希望帶給妳寄託。」說著說著，我就在路邊哭了，站在我身邊的她，是我的小表姐，竟然笑笑說：「唉呀，妳怎麼哭了，我沒事啊，我很好的。」矮小的她想拭去我的淚水卻搆不著，我這個從小跟在她屁股後面的表妹，已經高出她將近二十公分；我趕緊把她還給我的巧克力又塞給她，轉身衝上公車，坐到位子上，淚水，止不住地流。

她，我的小表姐，是我身邊人物質生活最困乏，最沒有任何享樂的人；但她從來不曾抱怨，甚至我也沒看過她哭。

從小，我就知道小表姐跟一般人不大一樣，但是我就是很喜歡跟她在一起，很輕鬆，對人態度一切平等，她會從極少的零用錢跟路邊老太太買玉蘭花，跟老伯伯買青箭，還帶我去巷口吃米粉湯，買兩顆巧克力跟我分享，帶我去看李察吉爾演的《軍官與紳士》，幾歲大的我其實看不懂；她更愛看瓊瑤小說，識得幾字的我跟著讀，把瓊瑤小說當成認字本。等到成人，回頭再看《軍官與紳士》、瓊瑤小說，恍然，心疼，當年荳蔻年華的她只能拎著我這丫頭去看浪漫愛情片，愛情，對她而言，比月亮更遙不可及，至少，月亮，每月還能看到一次。

不只愛情，隨著我年紀增長，書愈讀愈多，世界愈變愈大，才發現，她的世界小得只有台北市，哪裡也沒去過；除了親戚，沒其他朋友；而當年比她都小的表弟、表妹，包括我，一個個人高馬大，見多識廣，開始有了更多的增上慢；比她小的都如此，更不要說長輩們總是指責她毫無長進，沒人有耐心和顏悅色對她說話，更不曾有人用尊重的態度視她為成年人，她只是眾人眼中動作遲緩、無法自立，甚至不體面的小妹；而她的世界更從台北退居到只有她家跟附近幾條街。

除了過年家族聚會見到她，沒人掛念她。倒是她只要見到我，必定把全家族老老少少問候一遍，她的關心，溢於言表。

今天去看她，帶了她最愛的巧克力跟麵包，巧克力只嘗一小塊就要我帶回家，「不要浪費，我太胖了，不能吃。」「妳記得以前妳都會買一小包巧克力，我們躲起來吃，免得被大人看到。我的第一顆金莎，也是妳給我的。」她笑笑，沒言語；現在，她連昨天看過的連續劇，都記不大清楚。

我把有注音的佛經放她床頭，再三叮嚀，早晚各念一遍……晚上，她打電話來說：「我念一遍，有點累，就吃一顆巧克力，謝謝妳。」不，小表姐，謝謝妳。我在內心對她說：「也許妳不懂經文，但我希望佛經能與妳結緣，種下善因，埋下善果；這一世，我相信妳其實是個無欲無求的菩薩來著。」用她最單純的心，度每一個人，希望她來世投胎到一個有善意與愛心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