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宥町
旅行的終點,我來到貓空,我們初識的地方。
在我們離開以後,貓空持續改變,曾殷殷期盼的纜車早已完工,帶來爭議也帶來了人潮。乘著纜車在白雲碧山之間緩緩前進,某幾個轉折點可望見遠方的校園,鬱鬱蔥蔥中格外醒目,每一處都有我們並肩走過的畫面。下了纜車,轉角就來到熟悉的茶店,當初必須搭乘小巴再步行才能飽覽的貓空夜景,如今便利許多。大二那年,應學妹邀約,我們至此徹夜喝茶聊天,台北城的點點星火圍繞身邊,我們談著課業說著夢想,只為等待那一冉如青春般破曉的初陽升空。
離開茶店,順著下坡的登山步道往校園走去,沿途景色一如往昔,彷彿走入時光隧道。那時的我甫以轉學生的身分來到政大,某個昏黃時分,妳拉著我往後山走去,由行健道循步通往樟山寺,亦將校園種種壓力隨之拋在身後,來到正盛開杏花的杏花林。妳笑容盈盈拉著我席地而坐,杏花香瀰漫四周,伴隨一抹燦黃餘暉,遙望即將完工的台北一零一,清晰可見遠方守護貓空的指南宮;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們就藉著插滿蠟燭的小蛋糕取暖。妳笑著說我們來談心吧,純真的笑臉開啟了我的心扉,兩個獨自來到異鄉的女孩彼此交換了溫暖。
那時候我們眼中的世界總是單純,不需要情人陪伴也可以很快樂,每天穿梭在貓空美景間,討論要出一本旅遊導覽,妳負責繪圖我負責文字,想要道盡貓空的好。我們不需要離開貓空就可以遊玩一整天,躺在醉夢溪旁的草地看著落日餘暉冉冉消散,或是攜手繞一圈蜿蜒的貓空環山道,遙遙俯瞰燈火焯爍的台北夜景,妳說這樣的畫面遠勝過陽明山著名的夜。貓空在那些年扮演了我們的第二故鄉,它沒有都會繁華的燈紅酒綠,彷如世外桃源般存在於北台灣一角,努力維持著最與世隔絕的清新。我們的嘻鬧聲圍繞在這座山城,就算悲傷了也是最美好的青春。
後來我們離開貓空,轉眼就過了好幾年,二十歲以後的日子真的過得飛快。直到這次我以旅人的身分回到貓空,重新踏上這片充滿我們青春氣息的地方;一切似乎都已物換星移、人事全非,但空氣裡總能夠嗅到妳我青澀的身影。
台灣的幅員如此狹小,這幾年彼此的生活卻充斥著忙碌,忙得就算科技再發達、網路通訊再及時,仍無法傳達我深深的思念。
青春真的短暫,喚也喚不回。步行至環山道,鳳凰花又再次綻舞在百年樓後門,我們笑顏一同拋起學士帽的階梯旁,又有一群興奮的畢業生在相同的位置複製我們的回憶。我知道,學士帽拋起的同時,青春也將隨之畢業。於是,我俯身拾起一片片灑落滿地的青春,裝入信封袋,寄妳,於我們的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