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蔡文騫

我小小的陽台，晴天時候向東望去，視線盡頭山坡上有座遊樂園的大摩天輪，在黑暗中自顧自旋轉閃耀。

和其他的遊樂設施截然不同，摩天輪雖然高大，但不追求頭暈目眩或自由墜落的感官刺激，坐在上面的時候，甚至感覺不太到移動，旅程安靜平緩。

那為了什麼原因登上摩天輪呢，日文寫作「觀覽車」，漢字意思似乎是為了觀覽景色，在透明的車廂裡，以圓形的弧線升高，逐漸遠離地面，看一切變小，脫離世界，孤懸黑夜之中。

更多時候，摩天輪給地面上的人夢想，一如夜裡閃閃發亮的東西都能帶來希望，精心設計的燈光，燃燒各種稀有元素，似乎用盡了可見光譜上的顏色，同心圓輻散，或如夜櫻空中旋轉，讓所有人抬頭仰望，只要搭上摩天輪，就能找到更高更亮的地方。

我記得那間城市裡最熱鬧的百貨公司，火災之後一夕結束，廢棄多年終於從頂樓開始逐層拆除，大吊車最早從天台卸下的，是那座小小的，只有十個車廂的迷你摩天輪，我小時候抬頭充滿羨慕，又不敢開口要求，樓閣空中的夢終被草草拆毀。

有些人與事總是這樣，上下浮沉，互相追逐了好久，路過同樣的位置，卻偏偏無法企及。

但至少我們還在同樣的軌跡上。

窗外摩天輪似乎運行得很晚，在大家都睡著的時候，悄悄熄燈，不知道是不是未曾停止地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