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佳怡
看人是好的。我喜歡看人。日子過去,就一點一點把人看進去。
有時候與人維持一種關係,久了會忘記對方樣子,像是密集反覆觀看同一個字,看久了卻丟失符號與意義之間的默契,徒剩空殼子。我與人相處慢,常陷入這種景況,年紀小時必須仰賴外在改變來打破既定模式,現在慢慢熟練心理更換關係的方法。
其實心理更換關係不難,只要學著稍稍悖反自己欲望,走離原本寫定的劇本。畢竟人總會強化自己信念,將他人反應化約為理想公式。比如有人在行為上不遷就你,但言詞上百般配合你的想像,那兩者之間肯定否定的大多不是你,往往是他自己——自戀的納西瑟斯總是對人好,對人好是為了確保自我認知無誤。
但也有些時候,看人只是為了讓自己震驚。讓自己知道自己不再如習慣的想像中稚弱。比如認識了一個新的靈魂,看到他心都還沒長好,沒個形狀,喜好都還沒完備,許多理解都還是假意撐開姿態,突然就發現自己有了一點長進。雖然還不到多麼了不起的境地,但就是一點長進,如果否認了又顯得造作,於是便自然老了。
又或許有些時候,看人只是為了記憶。你一點一點把人看進去,然後終於找不到什麼想要的答案,只能成為最老實的記錄者:你願意瞪那麼大眼睛,沒什麼特別原因,只是好的壞的都想留下。這狀態不能永遠,但能夠陪人一段,而那時的不說不詮釋,或許就是善辯之人的最大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