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研究室迎新飲酒會輾轉結束了第二家居酒屋,方才結束。搭著末班的阪急電車回往學校附近的車站,然而公車已結束運行,便搭了計程車回校區牽單車返回宿處。
和一大群不熟稔的人聚在一起讓我很不舒適。這時騎著單車的身體雖然非常疲憊,卻感到自在許多。一些人面著面相處久了,挨近時也不見得讓人舒坦。而很一些人未曾親視,但第一次見面之際就已然是見面之前的朋友。語言和文字成為傳達彼此的媒介,成為世界的侷限。
夜裡,沮喪反是把人舉得更高,要讓你意識到星星似的,卻始終那麼遠離;也把人舉得更輕,可以低頭看著自己飄零的生活,像在夜後的樹枝間迴繞。洗完澡躺下去就睡著了,也不知是幾時幾刻。
隔日醒來12點。沒有心情做些什麼,就去超市買菜,燒個飯後讓電影《香草天空》(Vanilla Sky)在電腦上播放著。是在附近的二手店買的DVD,非常便宜;另一個好處是,這裡的DVD都不會有中文字幕,可以貼觸到原始語言帶著額外意味的粗糙質地。獨自在這裡留學,養成了自己煮飯來吃都順帶播著電影的習慣,讓自己得以涉入這些對話同時保持完全的距離。這部片上映的時候,我13歲。第一次看它的時候,和弟弟一同,大約17歲。David: “When did the Lucid Dream begin?”David自殺之後,進入了做為人體冷凍工程的附加產品的夢裡,儘管裡頭他可以塑造自己的夢,但也無法控制自己不讓活著時候的痛苦在夢中斷續浮現、融入;而在夢裡的大廈頂樓往下躍,結束了夢境。
而我的疑問就也曾如幽魅般纏繞不已。如果對可任由自我意識塑造的夢境(Lucid Dream)都能產生困惑,身處現實中的我更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在這裡得到什麼,是不是真的能在選擇之中得到什麼。我是不是會在這裡虛擲下去?
人竟無法把握自己選擇的。如果探問一切之前的一切又是如何地開端,我們將回溯到出生的時候,乃至未有存在的時候。如此,一切竟然都會那麼空白,在所有的生命中,以及每一個生命中的每一個參差的段落。這樣想來,無論遺下全般所愛而投身的事物在未來的某一日能否竟功,無論事物的意義能否在回顧時得以穩妥地鞍上,而到底要知道的是,我們只是對時間本身感到恐懼,我們本就無以避免在這一生虛擲乃至殆盡。
憑藉著這一線索,如牢牢抓握著黑夜垂下的索繩,在晃盪之中讓自己明白,或許現在就是虛擲時光的大好時候。每一刻都將是虛擲時光的大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