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萍譚

「阿塱壹」一詞是台東縣安朔的舊稱。早年墾丁國家公園管理處策畫「瑯嶠、卑南古道知性之旅」，從屏東縣旭海步行至台東縣南田，但取名時若冠上「旭海至南田」則嫌冗長，於是簡稱為「阿塱壹古道」，此名稱自此被引用至今。

天公原本不作美

出發之前一直為了氣象預報這一周將進入梅雨季節而忐忑不安，家人也提醒要留意天氣變化。主辦單位規畫的路線是大部分人選擇的從屏東往台東方向走。

天公不作美，前一天要從台北搭普悠瑪往台東集合時，天空飄著雨，氣溫也從連續幾天的高溫下降，入住知本老爺當晚先享受一頓豐盛精緻的鐵板燒，但望著窗外滴雨的夜空，臉上只有粗粗的三條線。

腳傷增加未定數

屋漏偏逢連夜雨！為了這趟行程，我在每天進行的重量訓練中，不小心傷到腳踝，當天晚上隊友紛紛提醒我好好評估是否先放棄，因為這段長達八公里的路程，一旦出發就無法中途回頭，也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臨時救援，所以務必慎始，才不會自己痛苦，也給別人造成困擾。

一夜輾轉難眠，我試著以溫泉浸泡加痠痛貼布來舒緩不適的腳踝，也不斷向神禱告，畢竟能參加這樣的行程得之不易，我真的捨得在最後一刻放棄嗎？

清晨五點搭遊覽車從知本沿著台九線往屏東前進，這段堪稱是台灣最美的海岸線公路，一行三十二人展開人生中的「豐盛之旅」，我義無反顧的拚上決心，相信自己能夠走完全程。

老天賞臉兆頭好

這天的天氣多雲，最適合健行。導遊也說我們這團運氣很好，因為他昨天帶的團是走在30度的高溫下，女性團員全身包得緊緊的，拍起照片全都一個樣，分不出誰是誰。「既然老天如此幫忙，應該是個好兆頭吧！」我心想。

穿過原住民居住的部落，三十分鐘後就看到壯闊雄美全長六公里的原始海岸線，也是整條阿塱壹古道最動人的部分。

我們走在大大小小經過歲月沖積堆疊的所謂「南田石」，這些圓潤平滑的石頭上面有著海水刻畫的美麗痕跡，我們一路把玩揣測著它們不平凡的一生。

據說「南田石」的由來，是一位當地居民挑了一組像極了十二生肖的石頭參加一場展覽，大家讚嘆之餘卻說不出這些石頭的來源，因為那人是南田人便以此命名。

原住民的導遊仔細解說頁岩形成的山壁，努力向人類傾訴著不能挖山開路的脆弱，也是透過很多熱愛阿塱壹古道的各界人士長期奔走，才能保留台灣最後一段海岸線的原貌。

說也奇妙，原本擔心的腳踝，卻因為經過這種高低不平路面的刺激，儼然像是對穴道的按摩，不但沒有造成困擾，還走得奇順無比，真可說是天助人助。

滔滔巨浪興浩嘆

走過南田石段之後要跨越一小段的巨石堆，攀爬上高聳的平台望著太平洋，感嘆人類在歲月長河下的渺小，瞬間有種大江東去的釋懷與悲涼。

接著又是一段碎石礫，放眼處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漂流木，靜靜躺在海灘，看著人來人往的腳步，我們佇足聽著海濤，像在訴說著它們家鄉土地的故事。

終於到了最艱難的時刻。這條古道最刺激的部分就是走完海岸線後，要攀爬一段陡峭的山路，沿途必須靠著纜繩，一步一步直上，因為山路崎嶇狹窄無法歇息喘氣，一些平時不常運動的人此時都漲紅了臉，只能咬緊牙根拚命跟進。在走了將近兩小時後，此時正好雲霧散去，熱烘烘的陽光晒在身上，個個汗流浹背苦不堪言。

先甘後苦永銘心

結束這段攀爬的山路緊接下來是幾乎垂直的下坡石階，好在下坡時不必像之前的氣喘吁吁，緩步下行還算輕鬆，看著遠處等在路邊的遊覽車，以及說好的海鮮大餐，腳程無形中加快起來。

導遊說得好，我們這段路算是「先甘後苦」，先欣賞平坦美麗的海岸線，再挑戰最後這段，相較從台東往屏東走的話，一上路就要用手爬山，然後才能看到汪洋大海的「先苦後甘」。很慶幸我能走過阿塱壹，並且愛上這段美好的記憶。

在那裡、在那裡，曲曲折折

在那裡，高高低低

在那裡，陰陰晴晴

在那裡，榮榮枯枯

在那裡。

於是啊，風走過，雨走過，雲走過，鹿走過，歌走過

小小的紫色的青色的黃色的蝴蝶走過

醜醜的癩蛤蟆走過

想來吃一口紅藻的綠蠵龜走過

長長長長的歲月走過

啊，還有還有我們強壯的男人

大步大步走過

讓她在吧，讓她在吧

讓那條阿塱壹繼續在吧

在山上，有太多東西不再在了，有太多東西不再在了

所以，求求你，讓她繼續在吧

──節錄自詩人張曉風為保留

阿塱壹古道請命的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