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映

原來真有一種藝術稱作：葉雕。

這幾年，從寮區走到辦公大樓，沿途呈現叢林裡四季特有的風情，尤其是隨著季節更迭而飄零的落葉和花瓣。有菩提樹、羊蹄甲、印度紫檀、鳳凰木、麵包樹、波羅蜜樹等。小白屋旁還有幾棵隨著季節開花的芒果樹，每到春分是果樹開花的季節，走過時總會帶著幸福的微笑，貪婪地多吸幾次花香的濃郁，當然還有許多無法唱出名的樹種。

當徐步至菩提路時，一層接著一層的白色欄楯，總會讓我聯想《阿彌陀經》所描述的極樂國土，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皆是四寶周匝圍繞，頓時覺得四周一切景物都放射著重重無盡的光芒。

有時，看見滿地的落葉，一來頗覺詩意，二來感嘆生命無常，三來覺得可惜。為什麼會覺得可惜呢？因為我知道，那片片飄逸，造型獨特的菩提葉和青楓，不久就會被環保組的人帶走。那些殘缺老邁的落葉，或許會被燃成灰燼，與天地同在；或許會讓它慢慢腐爛，化作春泥更護花。

我心想，如果山上能聘來一位藝術家或手工藝者，將地面上的那許多葉子稍微處理，就是一件無價的藝術品，當然葉子上面一定要有「佛光山之菩提葉」或「佛光山之楓葉」，那種意義和價值就更加不同凡響了。

曾經有一年冬天，菩提路上的青楓，可能因為氣候不夠冷，偶爾才會望見幾片楓葉轉紅。有次，我隨興拾起地面一片尚未紅透的楓葉，邊走邊欣賞著大自然賦予它的美。到了辦公室，就隨手將它夾在筆記冊。過些時日，早已忘了這件事，卻在無意間發現，整片葉子已轉成火紅，心喜之餘，不由得再次驚嘆，那來自大地的天然色彩，是無法用任何筆墨彩繪的。

有一天，整理書籍時，隨手翻閱，居然一尊尊的「佛陀」、「思惟菩薩」、「達摩」就被大陸藝術家鄭泰均雕刻在菩提葉上，那感覺真不可思議。菩提樹很美，菩提葉也很美，當樹葉經過風吹雨淋日晒後，只剩薄薄一層紗網狀時，總有種不可說的微妙，那是一種只能感覺，無法言喻的，像是大自然早已說破的禪機。

鄭泰均在那本書一開始敘述著自己懷才不遇的故事。母親曾為了他，跟鄰家借錢給他籌賣畫的費用。有一天，錢用光了，卻一張畫也沒賣出。當夕陽西下，他失落地坐在湖邊，呆若木雞地看著身旁的落葉隨風飄至湖面，隨之沉於湖底，他覺得自己就像那些落葉一樣，隨風到處飄泊，最後終無聲息地消逝，沒有任何用處。

忽然，有一位老和尚經過，問他為什麼如此落魄，藝術家陳述此刻心情。老和尚大笑，隨即撿起腳下的一片落葉，告訴他：「落葉不是沒有用，它可留在土裡作肥。也可以題詩送人，也可作畫，為何說沒用呢？世間萬物，無論多麼的卑微，皆有所用，皆有一席之地，何況是人呢！每個生命，都有無窮的智慧和能量，本來就圓滿無缺，清淨無垢，人要回到本來的自己，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和快樂。」

這時，藝術家恍然大悟，原來萬物的存在都有它的價值，他不再看低自己。他慢慢體悟到，原來自己真正要去的地方，並不是外在的世界，生命中所有答案，都深藏在這個秘密之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