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榮坤

車，繼續前進。入境指示看板出現於眼眸。

放慢速度，將車子停靠在第二航廈入境處。除了排班計程車外，零星轎車也在出口處停靠。客機預定凌晨一點十五分抵達。凌晨，旅客少，出關的速度比較快，時間也能縮短，抓個十五分鐘應該夠吧？

凌晨一點二十八分，手機響了。

電話那頭傳來有點無奈的聲音──飛機剛剛降落。

從香港起飛至桃園的班機晚了十三分。夜已深，慢慢等吧！

計程車司機也在等，等旅客叫車，為了排遣等候過程中的無聊，三三兩兩站在車外閒聊，甚至點起了菸，煙霧隨風散去，如蒼穹間漂泊的浮雲；而轎車駕駛顯得含蓄了許多，有人將車窗搖下，靜默坐在駕駛座上，望著前方；也有人推開車門，在入境處廊簷下，漫無目的閒晃。

待在車內，有點悶。鎖上車門，以優閒的步伐踏進入境大廳透透氣。凌晨的入境大廳顯得有些冷寂，除了零星的保全人員走動外，三、五位接機民眾在接機的那個區塊閒晃，與白天時人來人往的熱絡景象相比，冷寂的現象令人覺得有點不習慣。

看不到高舉著旅客姓名的牌子，也看不到親友們激情的擁抱。

懸掛於大廳上方的航班資訊表，顯示目前停靠在停機坪的是最末的一班飛機，下一班飛機抵達機場的時間是清晨五點多。然而，這是最末一班飛機嗎？應該是第一班抵達桃園機場的飛機吧？

有時候，我們會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思緒騷擾，而把非常簡單的觀念視為模糊的疑惑。在入境大廳徐行，漫無目的兜著圈子時，腦海裡閃入了一些數字，也思索著一個簡單的問題。

最末一班飛機與第一班飛機，有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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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是愉快的。對某些人來說卻是折騰。

炎炎夏日，空氣有點悶。始終沒有出過遠門的表姐選擇到美國遊學一年。除了驚訝外，發現曾經陪我們一起嬉戲的表姐長大了，不再是喜歡在萬聖節時，把我們裝扮成魔鬼模樣，在社區到處要糖吃，甚至教我們說──不給糖，就搗蛋！

社區的人太保守了，沒有人能接受萬聖節的捉弄，更別提賞你糖果吃了，有些人聽見門鈴響，拉開門縫，瞧見我們一副魔鬼的裝扮，迅速把門關上外，還隔著門吼叫著：要死啊，假鬼假怪出來嚇人！

辦理登機手續後，坐在出境大廳閒聊。想起表姐一個人要在美國生活，我們沒有過多憂慮，因為她的英文蠻溜的，聽說讀寫沒有問題，然而，養了這麼大的孩子第一次要出遠門，而且是一輩子也沒到過的地方，難怪她的母親會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心裡的不捨與牽掛是難免的，能如何呢？靜默一旁的表姐笑得很開心，勸母親放開些。

——我會準時回來，不會嫁給美美國人啦！

淺淺笑聲盪了開來。目送表姐緩步走向出國驗證區時，瞧見了她低頭轉身偷偷擦拭眼角的淚水。

這應該是離愁吧，還是難捨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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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車子緩緩離開機場，過了航空科博館，轉入國道二號時，一棟熟悉的建築矗立於道路邊，樓頂上鮮紅的「海霸王」三個字十分搶眼，於昏黃路燈下更添幾許溫馨。腦海浮起了年少回憶，暖暖的。

約二十年前吧，吃到飽的餐廳在台灣吹起時髦風，離機場不遠，位於大園鄉路口這家海霸王餐廳，一直是居住於海邊的我們這群孩子們嚮往的美食殿堂。在一碗陽春麵二十元左右的年代，到吃到飽餐廳走一趟，的確有點心疼。然而，為了讓孩子們可以更近距離看到飛機，我們出發了。

菜色豐富，一個人能吃進多少美食，喝進多少飲料已不是關切的焦點。看到年幼的孩子閒不住地在視野遼闊的餐廳，透過透明窗戶搜尋飛機行蹤的歡喜模樣，錢花得值得。

方圓十公里，這裡應該是最適合觀看飛機起降的地方。

餐廳離機場很近，近到可以看見飛機的起落。由於餐廳位於大樓頂端，每當從遠方來的飛機要降落在機場，都會從餐廳上空飛過。於是，每當飛機從餐廳後方飛往機場方向時，被孩子們鎖定了就成為追逐目標，孩子們會靠著窗戶望著飛機又驚又喜叫著；當飛機快速滑過餐廳上空往機場方向飛去時，孩子們就立即變換位置移到另一邊的窗戶，繼續看著飛機的飛行，直到飛機降落或另一架飛機又出現。

年少的歲月，總是充滿歡喜。

想起追飛機的歲月，腦海經常浮現自己坐在飛機上，看著窗外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們追著飛機跑的調皮模樣……尤其是那些飛到白雲裡的飛機一直載著我的夢想雲遊四海。每次路過機場，都會繞進去兜兜風，而想逃離年少累積的誘惑，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