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碧華

回味著春的飛揚，使我們在聚會之後經常引吭合唱〈蘭花草〉做為餘興，詞曲琅琅上口而省卻了繁瑣練唱，此起彼落，不甚和諧的節奏更突顯了原始的純粹。

合唱的餘音中，不禁想起和〈蘭花草〉原主唱銀霞相處的那段時光。

初進報社當記者就與她相識，瀏海覆額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總是揚著小丫頭片子的天真無邪。

她喜歡捱著姐姐們撒嬌，偶爾吐槽兩句，也無厘頭的自個先傻笑起來。完全沒明星夢，也從不曾羨慕姐姐甄珍的影壇成就，只願晃蕩晃蕩的自得其樂。

然而，天生麗質難自棄，被姐夫劉家昌硬拉去錄唱片當歌星，讓我們這群照著音樂課本唱〈蘭花草〉的台灣妹，壓根兒不相信移民美國已久，洋味難以抹去的她，居然也能唱紅這首簡單的國民兒歌。

那幾天，銀霞神隱不見，被我們猜測必然是被關進錄音室苦練。那時沒手機可以快速找人，只能猛打電話到家裡，接電話的甄媽媽有威嚴，我們根本不敢多問。

等銀霞出關，依舊頑皮的跟我們擠眉弄眼，么喝敘舊之際，〈蘭花草〉在一夜之間，迅速的在大街小巷傳唱開來，「希望花開早，能將宿願嘗」的小女生淡淡哀愁，由銀霞細細唱起，竟帶有一絲淘氣的感覺，如果當時也時興網路票選，高票當選宅男女神是必然的吧！

因為始料未及的大受歡迎，讓難以承受盛名的銀霞逃回美國，在民歌最高峰期銷聲匿跡，留下「移蘭入暖房，苞也無一個」的餘音。許多年後，我們在美國相聚，她一如當年捱著姐姐們小鳥依人，沒半點入世企圖的慢活，想來，這樣的生活方式，也是提早預知人世最終，必從名利戰場退下來，還自己一分悠哉悠哉。

銀霞擁有的人間煙火，就如蘭花草，總是「轉眼秋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