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秀丹醫師

有一老阿嬤智力退化嚴重，有一次中風導致吞嚥困難，吃東西時容易嗆到，醫師建議可以為阿嬤插上鼻胃管，就不用擔心灌食時被嗆到的問題。但是阿嬤對鼻胃管非常的排斥，每一次好不容易插上了鼻胃管就立刻被她拔掉，安養院人員只好先將她的手腳綁起來，插上了鼻胃管後迅速的灌牛奶，灌完牛奶再幫她鬆綁，因為如果不盡快鬆綁，她就會慌亂的大吼大叫，病床也會被她大力搖晃得嘎嘎作響，其他的病人也就不得安寧。但是她一被鬆綁就立刻自行拔掉鼻胃管，所以工作人員只好每天照三餐的時間，依序先綁她，接著插鼻胃管，再火速灌牛奶，最後鬆綁。

「呷飯皇帝大」，吃飯是一件非常重要、美好的事，如果這位失智的阿嬤不排斥插鼻胃管，那就另當別論，但是插鼻胃管是非常不舒服的，人們以為讓阿嬤吃飽很重要，但是這個「吃」的過程，卻是讓阿嬤感到異常的驚悚與痛苦。

現在有許多的研究顯示：鼻胃管並無法改善長期吞嚥困難、腦退化患者的存活率與吸入性肺炎的產生。

曾經有一位九十七歲的老爺爺，很委曲的哭著對我說：「醫生！我又沒有做壞事，為什麼他們要把我的手腳綁起來？」年紀這麼大了，還要受到這種虐待，不能幫他解危，我也很難過。

原來是這位老爺爺會自行扯掉鼻胃管、也會拔身上的點滴、甚至拔導尿管，腳也會亂踢。護理人員只好將他的手和腳，幾近二十四小時的綑綁著。

現代化的醫療，讓我們的老人家想要「自然死」都變得很困難，不能吃就強迫灌食，不能解小便就用導尿管，不能呼吸就插氣管內管，這是懲罰年紀大的人嗎？如果換成是我們自己老了，我們願意這樣被綑綁、插滿管子痛苦的活著嗎？

老年人之所以會死，是因為老化和疾病導致死亡，不是因沒有被灌食而餓死，畢竟生命已近尾聲，當已經無法從嘴巴享受食物的美味，也就是過了賞味期，能順著自然的節奏，經由死亡這個祕密通道而進入另一段旅程，是最幸福的離開。

日本有一位老太太說：「當我牙齒強健的時候，我可以吃硬的食物；當我牙齒比較鬆動沒力的時候，我可以吃軟的食物；當我牙齒掉光了，我就喝流質的食物；當我吞不下的時候，請讓我走了吧！」。

（本文摘自《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