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淑儀
想起關錦鵬,就會想起那一張張女性的臉,細膩的手法,讓每個女演員的表情在鏡頭下無處躲藏。似乎在他的電影裡,女主角很容易得獎,例如張曼玉、例如《紅玫瑰白玫瑰》(以下簡稱《紅》)飾演紅玫瑰的陳沖。
我是抱著對女性表情高度興趣的姿態去看這些電影的,但《紅》卻讓我有點失望。不能否認,不管是嫵媚甜笑的陳沖,還是靜謐無聲息的葉玉卿,都能謂作一種典型,關於紅玫瑰或白玫瑰,在人前或家庭裡的某種女性姿態,其實他們詮釋的是很到位的。
我的失望來自於,影片對於小說文本的闡釋其實是僵硬的,我以為我可以看到更流暢的改編與不一樣的人物形象,可能是導演更加關注的,可能是更深入的想像,或者渲染出去的、擴張的聯想,甚至如《阮玲玉》一般,有著高度自省的後設空間……我以為我會看到關錦鵬角度的女性電影,結果強勢的,卻是張愛玲的身影。
其實忠於原著也非常好,能將文字的想像完整化成影像,可想而知是過癮的觀影過程。但結果卻不是如此,導演卡在張愛玲的手勢間,除了影像,還有許多來自小說旁白,以字卡呈現不足的補充說明。如果小說文字只是點綴性的修辭,也許就畫龍點睛了。
然而,字卡的文字卻原封不動到足以妨礙觀眾的思維,於是觀影不流暢,文字又跳躍太快,不足以構成想像的空間,以至於我在看影片時,時時被打斷,時時在疑惑,許多細節在文字與影像的轉換間流失了。
情感不足以堆砌,思慮不足以綿長,女人們的心理狀態成了情欲的片段,真正僵化成牆上的一抹蚊子血跡,或者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
如此是可惜的。耽於閱讀的人常常覺得,電影改編總不如小說文字來得有想像空間,幾乎不管導演怎麼改,總有書迷會說不夠。
常常我不願意掉入這樣的陷阱與思維,我總是景仰著所有創作者的獨立思維,總是相信即使是改編,也能在其中完整地創新,以不一樣的觀點來說故事,因為我相信,人性總有一面是獨特的。
創作總是因為這樣才有趣。
當然沒有必要這樣對一個導演失望,往後仍有其他作品可以發揮或想像。關錦鵬雖然耽溺於性別角色的展演,但也不是全然無感於現實環境的,或者我們能將《紅玫瑰白玫瑰》做為一個轉換點,往前或往後都有更不一樣的風景,就如同我們的人生旅程,一次失誤不代表全盤皆輸,我們不過跌了一跤不太好看,那又有甚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