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玉 圖/本報資料圖片、新港文教基金會、簡一夫、沈雪芳、黃婷
我們一起老,表示我們也要一起面對年老之後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關於病痛、關於善終。一個人走過也好,有人相伴扶持也好,走過人生四季,不管舊日青春有多少璀璨風光,我們都有責任做好準備,迎接退場下台,不規避功課,不把問題丟給家人和社會。
老化社會中,直接、間接都會碰觸到親友去世的情況。但避免談死,不想面對死這個課題的人還是很多,好像死的都是別人,自己還早得很呢。
台北市長柯文哲在台大醫院服務時,看到病人走了總會感懷:「為什麼我救不了他?」後來他了悟,生老病死就像大自然的四季變遷,他不是神,他只是園丁,經營春天,也不得不迎接冬日。身為醫生的他,了解自己的極限。其實只要是人就有極限,理解了,接受了,才能安然面對。
我的具體做法是預立遺囑、簽署DNR(不施行心肺復甦術:不接受無意義治療,免除痛苦,如同正常人般受尊重,決定自己的事,生命中最後而且是最重要的成長)。我在「我們一起老」這個專欄曾提過十八年前就寫好遺囑,每年或一段時日會更新一下,這也是一種負責任。
還有生命回顧。生命回顧就是說說自己的故事,不用等到臨終,現在想做就可以做。過年家族聚會、三兩好友談心的時候都可以分享:人生最精采的事、最困難的事、最有意義的事、最感動的事、最難忘的人與事,為什麼?最放不下的人與事,為什麼?曾經做錯了什麼事,處理了嗎?曾經愧對什麼人,處理了嗎?最遺憾的事是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如何完成?面對自己的悲傷,它們在哪裡?
其中有一些會觸碰到心靈深處的回憶、痛楚、情感,或許無法與人言,比較妥善的做法是自己先寫下來,整理出來,人生的酸甜苦辣鹹。在整理回顧的過程中,或許回味無窮,或許感念銘心,或許一笑置之,或許不再痛苦,或許早已遺忘……其中也會有許多對自己的肯定和包容。
有些人只要看到航空意外事件,先想到的都是:「還是少出門,少搭飛機吧!」有多少人思考:飛機掉下來前那段電光石火的時間裡,你會想到什麼?你能不能快速放下驚恐、不甘、不捨,快速發出祝福給所愛的人,一心歸命自己信仰的佛菩薩,一心跟隨那道光走?
又如果早將自己要做的都做了,要道歉的道歉了,要原諒的原諒了,要交代的都交代了,至親也都清楚明白自己的人生了無遺憾,至親至愛對於我們的離去,才能帶著祝福,平安平靜地與我們告別。
一個人能夠順利老去,需要福德因緣俱足。作家簡媜曾說:「浮雲悠悠,人生不保證苦盡甘來,人生不盡然公平,唯有釋懷。」如果我們忙著過日子的同時,也能好好正面自主地調理身心靈,迎向那個或許樣貌、方式不同,但結果都一樣的終點,放下心中的牽扯羈絆,才有可能成全自己的善終。
生與死從來不是兩件事,愈了解死亡,愈明白該怎麼活。我想好好面對死亡,把面對死亡的態度,當作我留給這世間最後一個禮物。留給親友家人我最後的愛,真正有智慧的愛,告訴他們:人生四季都很美麗啊!(本專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