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與作者的關係非常複雜,不是一種狀態,而是會因時因地置換,對於新人作者以及知名度較低的作家,編者是大主編;而站在大作家面前,大主編又成了小編輯,只是,不管是新作者或大作家,一定有他寫作的開始,第一篇作品發表的園地,如果大部分作品是在某家報刊發表、在某家出版社出版,那麼說是某報刊培植某位作家,或某位作家在某報刊崛起,也是很合理的說法。孫如陵主編曾說:「《中央副刊》很少說『培植新作家』這一類話,試想,大專院校的中文系、文藝系都培植不出作家,副刊何能大言不慚地信口開河?」
是啊,我加入副刊編輯行列時,《中央日報》已非第一大報,《中央副刊》也非第一副刊,對在《中副》上發表作品的作家來說,《中副》只是他們寫作歷程的某一階段。那麼以新作《陸犯焉識》再創寫作高峰的嚴歌苓來說,《中央副刊》應該是她寫作歷程中一個重要的階段吧。
一九九○年代,嚴歌苓離開家鄉中國大陸到了美國,進了哥倫比亞藝術學院研讀寫作課程,為了因應生活開支,除了寫作,她也打工,當過餐廳服務生、做過老人看護,當保母時還被喚為「大陸妹」,這時聽聞台灣報紙副刊的高額稿費,便開始向台灣的副刊投稿。透過同在舊金山的一位大陸學者介紹,〈栗色頭髮〉、〈我不是精靈〉等短篇小說開始在《中副》發表,然後也開始參加「中央日報文學獎」,第一次以〈少女小漁〉得二獎,隔兩年,〈女房東〉就拿下首獎。此後數年間,嚴歌苓以新人之姿,屢獲台灣各大文學獎,包括《中國時報》、《聯合報》文學獎,不管是短篇小說是長篇小說,幾乎都得遍了。拿現在流行的說法,那時的嚴歌苓就是「獎棍子」、「割稻部隊」吧。
在台灣得獎、出書,台灣讀者認識她了,漸漸中國大陸的讀者也知道嚴歌苓了,隨著編寫電影劇本以及作品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嚴歌苓成了「最被期待的華文女作家」。
二○○六年,嚴歌苓隨著外交官夫婿來台任職,雖然因為她在大陸已打開知名度,各種邀約不斷而經常赴北京、上海,待在台北的時間並不多,但我們仍然見了幾次面。第一次歌苓約我到她天母的寓所喝茶,她告訴我,她丈夫因她的軍人身分牽連而失業長達十年,這段期間《中副》不斷採用她的作品,這些稿費支撐他們度過艱難時期。她也曾對訪問她的編輯田新彬這麼說:「台灣是使我成為一個小說家最重要的地方,沒有台灣,就沒有小說家嚴歌苓。」
編者只提供園地,作者要努力綻放自己的光芒,看到在《中副》展開寫作(或成名)之路的作者們,繼續挑戰自己作品的高度,持續發光發熱,那麼這份刊物的生命也就延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