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夫妻

文/郁思 |2015.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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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郁思

1.

七年前搬來達城,參加每周一次的華人聚會活動,認識了李老先生和李老太太。那時老先生八十二歲,老太太八十五歲。

每次聚會完畢老先生匆匆快走,像要去趕赴另外一場約會。我扶著老太太走到停車場為她開車門。

一天問老先生怎麼不等等太太,他說習慣了。接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們兩人生活習慣很多地方都不同。」說了些她愛吃甜我吃鹹,我早睡早起她晚睡晚起等等。

一年前老太太摔傷了髖骨,雖然經過復健可以靠助行器走路,卻不再出席我們的聚會。

沒有老太太的殿後,八十九歲的老先生,雖然還是走得快,卻掩飾不住步履間那分晃動的失落。

聚會的朋友總會關心問起老太太近況。一天老先生感慨的說:「最近我想了很多,我對內人實在虧欠太多。」

我接著說,不要自己在前面快快走了。老先生說,在家裡我都是扶著她的胳臂慢慢走了。

2.

一次偶然的機緣我們認識了吳老先生。吳老先生今年九十三歲,四年前從加州搬來德州住進高級的老人公寓。公寓裡住的都是美國人,他是唯一的單身東方人。

我們自己也是老人,對老人有分近齡的關懷。知道吳老先生一輩子被中國菜寵養老了的胃,一時習慣不了美國菜。我偶爾做些餃子、包子、麵條等拿去看他。他每次千謝萬謝,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們來我太高興、太高興了。這裡住著就是太寂寞。」我們建議把加州的太太接來一起住。他輕輕的搖搖頭,似乎有著些難言之隱。

我們不好再過問他家庭的隱私。每次走進他的房間,坐著聊著,彷彿看到老太太正在廚房忙活的身影,翻鍋動鏟的聲音。直到我們出門,房間又是一個獨居的老人,一室清靜的沉寂。

去年吳老太太在加州過世,老先生因為身體的各種疾病,不能去看老太太最後一面。

耶誕節近,我們去看他。他把孩子們做成的老太太的紀念冊給我們看。小小一本書的版面,厚厚的堆積著老太太從小到老一生的重量。

老先生翻弄著書冊,感慨的說:「你們最好,有兩個人作伴,最好最好!不寂寞,不會寂寞。」聲音忽然哽咽。

是什麼樣的難言之隱,讓一對老夫妻造成這樣相隔萬里孤獨終老的日子呢!

3.

我跟他們同住一個眷村。剛結婚時,過著太太服侍先生的日子。

太太替先生穿上大衣,遞上公事包,開門等先生出門。下班回來玄關的拖鞋早擺好了,熱茶送到手上,飯菜都在桌上。

兩男一女三個孩子,最小的兒子上小學後,先生忽然中風了。復原後走路右腳跛得明顯,跨一步像拖著歲月的枷鎖。雖然還是先生賺錢養家,太太伺候的工作跟著年歲的增加而遞減。遞增的是跟牌友的聚會。

太太交了牌桌上的男朋友。先生怎麼委曲求全,拉了我去幫忙做說客,就是挽不回太太堅決的去意。先生消沉一陣,我和朋友多方鼓勵,日子也就過下去了。

三十年歲月轉瞬過,他們都變換為老先生老太太的角色登上人生的舞台。

老太太一天忽然回到老先生的家,說是願意回來再伺候他,再續未盡的夫妻緣分。老先生早有了同居的老伴,雖然沒有婚姻的手續,十多年對他照顧的情分是有的。「她不主動離開我,我沒有理由趕她走。」

老太太臨出門說一句,那我等你好了。

老先生感慨著,都這樣一把年紀了,還有多久時間可以等呢!

老年夫妻都經歷過一段長途跋涉的路途,走得順當或顛躓,都是緣分的凝聚。願天下老年夫妻都能惜緣惜福,讓生命中多一分圓滿少一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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