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澤涵

技格——這個詞是我自造的（並未查到任何先例），但我有非常好的造詞理由。

很多年前，和母親談及她喜歡的某明星——被報導吸毒了。她說：「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糟蹋了，辛苦勞碌一輩子……」她沒有再說下去；沒多久，又爆出了那人的一些負面新聞，比如私生活混亂、對孩子也不負責……後來，母親再也不看那人的戲了，對有關報導也不再感興趣。

我曾在人前誇過張愛玲的文學造詣。那人說：「她嘛，她嘛……」他是介意她和胡蘭成之間未能畫清的界限。我想否認胡蘭成的人，沒有幾個會同時否認他的文章的。但是我對這二人確實存在一些隔閡，不能像對汪曾祺和楊絳那樣自然。

「人品不高，落墨無法」、「心正則筆正」，這些話總有些言過其實。

嚴嵩人品太差，但他的青詞曾一度稱絕。然而，人們講究德藝雙馨，往往喜歡把作品和人品結合起來。研究作品的同時，還會追究創作者的人品；作品的水準愈高，愈會介意創作者的人品是否存在什麼瑕疵。

立於世，立於史，是一個人的綜合價值。沒有人格的人，即使有著睥睨本行的技術，恐怕也無法得到認可。

北宋四大書法家中，有個叫蔡襄的，他是個奸相，雖缺書格，但又不得不承認他的字，後人就取了折中的辦法——替他改名！無論此事真假，歷史對於人才去留的潛在殘酷性已可見一斑。

鄧之誠先生評清初學者傅青主：「文不如詩，詩不如字，字不如畫，畫不如醫，醫不如人。」傅先生泉下有知，該會滿意的。倘若這評論倒過來說，他的才氣聲譽怕將不升反墜吧！

「技格」說是生造的詞，其實也拾人牙慧，將書、畫、詩、文、醫、食、園藝、建築等匠術統稱為「技」，取巧、歸納罷了。我這樣理解的，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技藝就在格子裡，有規有矩，不逾越，守得本分。替換成字典裡的另一個解釋是：「靈魂」。人有靈魂，氣自化，那才算度到了技藝之上。

我也在想：每一行的技藝，能否超越本人？後來在一友人處得到了印證，她說：「文字不可能超越本人，要修煉的永遠是本人。」功夫在匠技之外！也便是指除了苦心磨練訣竅之外，還有就是對人格的塑造。

學一切技藝，貴先立格：先有人，才有技；先有人格，才夠談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