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小葫蘆送給妳,它和我相伴幾十年,可以保平安喔!」他從破舊的斜背袋中摸出一個髒兮兮的木製小葫蘆遞給我。「不,不……你自己留著,讓它繼續陪伴你,很感謝你的心意!」我婉拒了他的好意。
「免啦,橫豎我也活不過今年,卡早死卡快活。」
「千萬不要這樣講,一枝草一點露,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要好好愛惜自己,吃到百二歲啦!」
他愁苦的臉上浮現一抹靦腆的微笑,拿起葫蘆在我的衣袖上來回擦抹,說:「義工小姐,妳是好心人,祝妳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一大早,診間護士通知我,有一位又盲又聾的老先生需要幫忙。當我攙扶他去批價拿藥時,聞到發自他糾結頭髮中的一股難聞異味,一腳高一腳低地拖行著,他哀喊說雙腳發軟。「義工小姐,走擱慢ㄟ,我的腳腿嘸方便,沒辦法走快啦。」「ㄟ捺,我們來去坐電梯。」
接過他的健保卡,發現這位「老」先生,只比我大五歲,為何老成這樣?據他說是因為年輕時放浪形骸,菸酒不離,身體過度透支的結果,骨架子就像海砂屋般地崩壞,如今妻離子散,獨自一人終老。
「今天怎麼這麼好,有妳這位好心人來替我服務,來醫院這麼多次,我都不知道有人可以幫我,感謝妳,感謝老天爺啦!」
他因為嚴重重聽,所以說話大聲了點,吼叫著向批價小姐索取他的殘障手冊。
「嘜生氣,你講話卡細聲咧,我們都聽得到。」我對著他的耳朵勸說,安撫他躁動的情緒。
「係要安怎細聲?他們攏是欺負臭耳人啦!」
待他離去後,圍觀的一位婦女對我說:「他的葫蘆不是真想送妳啦,只是想在妳的衣袖上擦乾淨。」我聽了差點昏倒,轉身告訴她:「不,我真的接收到他的誠意了。」
在義工這個崗位上,看到太多患者在貧病交迫中怨天尤人。身為醫生和病人之間的橋梁,義工協助病人就醫、傾聽和陪伴,或許可以暫時化解他們心中的鬱結,至於肉身上的苦痛,只能靠他們自己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