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荷
家裡沒有陽台,唯一的窗台卻用來晒衣。
喜歡擁有陽台的人家,可以讓充足的陽光灑進屋內;也可以隨心所喜弄些花花草草,增添綠意。走在路上,看到路邊或陽台上擺著一盆盆植物,即使是普普通通的一盆,也會吸引我的目光,多停留一會。
幾日前,婆婆送給外子一盆小樹。小樹準備拿去外子的辦公室,未拿去前,暫擱家裡。下雨時,把它移到窗台,沾溼雨露會更顯青綠。陽光出來了,又趕緊將它放在晒衣下的空隙處,分享陽光的溫暖。有了光合作用,應會更有生氣。
偶爾走近窗台邊,竟然看到一隻白蝶圍繞在它周圍活潑地飛著。看著蝴蝶飛舞,人也感覺心曠神怡。
一日,杜鵑盛開,對街鄰家的陽台上也開滿白色紫色的杜鵑,熱熱鬧鬧地,看了直教人心花怒放。先前只有深暗的綠葉,風景不免平常,現在一下子花兒全開了,不抬頭看一眼都不行。
過去和父母租住在台中的小樓,也是有窗台沒有陽台。一日心血來潮,買了一包花種子撒在一個陶盆子裡,隔幾天晨起澆水時,發現冒出兩片嫩葉來了,開心的在窗台邊逗留。枝葉愈來愈長,長到在欄杆的間隙處攀爬,直到有一天一陣微雨過後,見到它一連冒出幾個淺綠的花苞,便開始期待著花開。
開花的時候,適逢假日,醒來我習慣往窗台走去,驚見那一朵朵清純潔白的小花,趕緊向著屋後,將母親喚來共賞。
我喜歡弄弄花草,但是現在的家沒有多餘空間。
這時,就會憶起十八歲那年曾到彰化田尾的紡織工廠工作。當時田尾村內,家家戶戶都把稻田改成一塊塊綠色的苗圃及美麗繽紛的花田。紡織工廠就在村子口,那時常被隨著四季更迭、變幻不同樣貌的花花世界吸引。
我常往公路花園走走。有時看到幾千幾萬株粉紅或鮮紅色康乃馨迎風招展,群蝶翩翩飛舞。花兒瓣上沾滿露珠,在朝陽下閃金閃金地亮。有時是一大片百合,常常隨風拂過一股淡淡幽香。
最美的是一大片黃或一大片白菊花。傍晚時分,花園裡一盞盞昏黃小燈依序亮起,照護叢叢幼菊;偶爾聽到聲聲悅耳的蟲鳴蛙叫,常常讓我想起鹿港的家裡,夜晚時分也是這樣蛙叫蟲鳴的,非常熱鬧。
我經常騎腳踏車沿著公路花園走,尋寶似的彎進陌生小路,與採收花朵的花農們寒喧幾句。他們笑容純樸憨厚,常遞給我幾支玫瑰或百合。我喜歡下班後帶支小剪刀去散步,其實是去採花。
仲夏夜晚,我和同事興沖沖往花圃裡鑽。突然被腳下踩著會動的物體嚇到,趕緊胡亂抓幾枝百合,一刀卡嚓剪下,又驚又叫,頭也不敢回的拚命往工廠方向跑。隔日一早,我們假裝沒事經過那兒,才發現三五兩兩身著綠色軍服,黑頭黑臉張著眼睛瞅人的阿兵哥們,正在昨晚的百合花圃旁用大鐵鍋煮著早餐。後來陸陸續續有阿兵哥行軍經過,或在花圃裡或在工廠門口紮營。從此,我只敢在白天才去剪花了。
花農的另一興趣是互相切磋盆栽藝術。工廠同事的家裡,屋前屋後處處擺滿大大小小的綠色盆栽。許多稀有罕見的盆景,姿態婀娜且名字優雅。它們都是主人的心肝寶貝,不僅栽培多年,也是農閒時修身養性的方式。
三年後離開工廠時,同事送我一盆鐵樹。我抱著它坐上客運車,望著窗外的苗圃和花田,內心盡是不捨。經過數年再回去,那兒已變成繁華的花市。咖啡屋、小吃攤林立,人潮一波波湧現,顯得格外擁擠。
而我,卻忙著找尋當年悠哉走逛的苗圃,和那家隱身在水利會後面的紡織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