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思

早晨一睜眼「快樂！快樂！」的呼叫遊蕩在先生清晨安靜的房間裡。先生一天日子的開端，就是這樣被快樂拉開了序幕。

「快樂」是我們家養了十一年的一條小黑狗。我們第一次相見，牠一點不顯陌生的圍著先生的身子跳上跳下，像見到久別歸來的主人。先生說這小狗好高興呢！就取名「快樂」吧。

說黑狗並不完全恰當，牠脖子下面和四肢小腿都點綴著大小不同的白斑，身體看著就有了變化而不顯單調，像一匹黑布有白色的印花，是美麗的點綴。

當初決定買下快樂，因為牠身材適中，不會小得像貓，不會大得像熊；可以抱得起放得下。當然最重要的牠跟先生有一見如故的緣分。

在我們居家的日常生活裡，快樂帶給先生許多的快樂，旁觀的我常常看得滿心歡喜。

早晨一睜眼「快樂！快樂！」的呼叫遊蕩在先生清晨安靜的房間裡。先生一天日子的開端，就是這樣被快樂拉開了序幕。

哪裡需要呼喚，快樂整晚躺在他床畔的地毯上跟著一起打呼嚕，一起說夢話，一起共享靜夜的安寧。

快樂伸個懶腰起身，兩隻前腳爬上床沿，頭靠上主人的肩頭，先生這才起身坐好。快樂半個身子像棉絮般溫柔的靠了過去。先生雙手從快樂的耳朵撫摸到牠的身體。「快樂好乖，好乖！」十分溫柔的回應。

孩子們都已離家，快樂的存在填補了顯得空曠的房間，我們有了另一個孩子的富裕。

起床後的晨走是必須的，給我們也給快樂鍛鍊身體，也是親子關係的互動。快樂是年輕的孩子匆匆前行，先生是年老的父親跟得吃力。慢慢走，慢慢走，別把脖子拉痛了。先生一路叮嚀著。

每天服侍快樂兩餐進食，是先生一天裡最快樂的時刻。

先生正襟危坐一聲：「吃飯囉！」快樂輕跳把上身服貼在先生胸前，單純的眼神盡是飢渴的期盼。先生一手撫牠頭一手拍牠背，笑容滿面一拍一聲「快樂」。臉面盡是南面王不易的滿足。總要撫拍一分鐘，先生高唱一句「好了！」快樂如奉聖旨一躍而下享受美食。這種親密鏡頭一天早晚兩次，是我們家從不斷片的風景。記憶裡對兩個孩子，先生似乎沒有這樣快樂的餵食過。

最近先生導演一齣新戲碼，娛樂我們和來我們家作客的觀眾。他手拿一塊肉，舉在快樂眼前，一聲厲言的「no」，快樂偏過頭去，一副我才不稀罕視而不見的淡漠樣子，眼睛卻斜斜的偷窺著口水都快流下來。先生一句「好了」，快樂比飛箭還快的一蹴而上。快樂吃得甜甜蜜蜜，觀眾笑得嘻嘻哈哈。

大家評審，一致同意頒發給先生導演快樂主演的一部最佳短片獎。

瘌痢頭的兒子自己的好，先生總是誇獎自家狗兒的聰明。

每次回家開門，快樂靜守門後，除了熱情，不出聲音。其他來人老遠的，快樂就汪汪大叫，是最盡職的警鈴。先生說狗兒都會看家，像快樂這樣辨識主人足音的聰明狗兒是不多的。

下雨天我們把快樂自動出入的小門關上，早晚兩次放牠出去辦大小事，進來後替牠清理腳底的髒物。

偶爾過時忘記開門，快樂內急繞著先生吼吼抗議。先生警悟，一疊聲的「哎呀！對不起啊，快樂。」一邊自言自語的：「真是難得這麼自重自愛的狗兒，再急也不在家裡幹壞事。」

替快樂洗澡是牠最不快樂的時候。牠很快聽懂了「洗澡」兩個字中文的發音。先生一聲洗澡，快樂夾起尾巴竄逃後院再也不肯進屋。後來只要先生往洗澡盆前一站，快樂就半天不見蹤影。先生口頭雖然斥責快樂不乖，逢人還是宣揚我家狗兒不但能聽中文，還會察言觀色。

尋常日子，先生常有心無心的呼喚「快樂，快樂！」快樂有心有意把下顎搭在先生大腿上。他倆默默對視，有一分不必言說心意相通的默契。先生眼神裡是一分有子萬事足的喜悅。快樂眼神裡是一生服侍的孝順。

一天晚上我們送客出門，快樂沒有像以往一樣跟出來。先生叫喚幾聲，牠虛應故事露個臉立刻返回屋裡；好像外面的暗夜充滿魑魅鬼影。後來即使大白天，我們不拿遛狗的鏈子，知道不是帶牠走路散步，牠就不肯邁出家門一步。

先生十分心疼的說，快樂老了，因為牠開始像老人家一樣戀家了。

情緣有盡，情意長存。快樂再老，老得必須歸去老家，牠永遠還是我們記憶裡長相廝守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