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浩偉

以為在國外不會收到什麼重要郵件，便未天天檢查信箱，沒想到一打開來，在披薩外賣廣告之外，還收到幾份非日文的小冊子，與一片光碟，上頭幾個大字映入眼簾：「真相是希望」、「我們告訴未來」，立刻從中感受到深深的悲憤。稍微翻看，原來是法輪功的宣傳，勸人「立刻退黨」。這令我想起某次於國外參加學術會議的事。

會後交誼，與當地該校的中國留學生聊天，對方問到海外有什麼管道可以購買台灣書籍。回答後，順口追問：「想買哪方面的書？」「當然是被禁的那些書。寫共匪的。」另一位中國留學生聽到，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竟然說『共匪』。」「共匪就共匪。我說共匪又怎樣？本來就是土匪流氓。」「就因為是土匪流氓，你才不能這樣說。你小心哪你。」「小心什麼？誰聽見了？我都到國外來了。」他補上一句，「你可不許說。」

在一旁，不知該說是聽得津津有味，還是尷尬得搭不上話。

而那時的心情，和這時的心情，真是好相似啊。一方面，懷抱著部分旁觀他人事務的心情，另一方面，既非完全不能理解，也不能說完全與自己毫無關係——即便那關係又遠又稀薄。

站在信箱前，忽然疑惑：為何選上我？這裡明明是日本的宿舍，大部分也是日本學生，這種傳單手冊，有必要向日本學生發送嗎？

但立刻，我就找到可能的答案。信箱上寫著每個房間入住者的名字，名字後還標著日文拼音，是故，即便名字都是三個中文字組成，卻能從中分辨日本人、韓國人——只不過，卻分不出是中國人，還是台灣人。猜想，發送者是依此判別的吧。

不過，他依舊是誤認了。誤認為我是他們潛在的同伴，卻殊不知我無「黨」可退，也不盡認同法輪功的主張。可惜，這些宣傳只會被立刻丟棄而已。

但，稍微環視信箱上的名字，又發現由二或三個中文字組成、讀音非日文非韓文者，其實屈指可數。遂不禁想到，對方投遞的時候，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呢？是否像是從孤島放出的瓶中信，那樣地渴望被某個人發現呢？

轉念，我把傳單拿進房間，放在書桌上。

至少，是打消了立刻丟棄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