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微

最近，我剛從職場退下來，以前擬了很多計畫，終於可以逐一去實現完成，其中一件大事是聯絡幾十年前的同學，以往只能在電話裡或網路上通話及通信，這下子可好，約了日子就可以見面小聚敘舊。

同窗時，害羞內向及頑皮搗蛋的小女生小男生，經過歲月的磨練，一個個環肥燕瘦髮蒼視茫。閒話家常的主要話題，最後總是往原生家庭裡去追根究底，親生父母幾乎都成仙去了，家有老父老母健在者屈指可數；因為大家都往外地都市另組小家庭，只有我還留在鄉下，因此，被委託三不五時得撥空去跟老同學八十好幾的老父或老母請安問候一下。瞬間，好像多出了好幾個父母，正好可以填補娘家雙親及婆家二老之缺憾；不過，令人納悶的是同學家都有兄弟手足，為何老父老母不跟兒子媳婦同住？

其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婆媳問題幾乎是大家共同的痛，不能怪兄嫂弟妹，因為女同學中除了我和婆婆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十八年外，大家都是清靜悠閒的小家庭。公公婆婆永遠是別人的爸爸媽媽，千古不變的困擾，與其見婆媳不和翁姑難耐，乾脆就來個眼不見為淨（靜），只是一個個早過古稀之年，行動遲緩的老人獨居，為人子女者怎能放得下心？

原來大家的想法觀念都很一致，按月給老人家生活費，在住家附近找個熟人就近方便照顧探視，只要有錢，一切都好辦。想起一個朋友近九十歲的老母，幾年前就像皮球一樣被三個兒子踢來踢去，一年不到就將老母送回老家，在村子裡找個婦人幫忙烹煮三餐，生活起居全是老婆婆自己動手料理。

一個患有巴森金氏症長期服藥的老人，怎麼能夠一個人在簡陋的三合院裡獨居？朋友是嫁出去三十幾年的老女兒，三個兄長及嫂嫂都像沒事人一樣，女兒又能怎樣？女婿也不好越權逾矩，該是誰的責任義務就該畫分清楚，朋友和夫婿可不願當眾矢之的。

老婆婆平日在鄉下，鄰居常來串門子，東家長西家短慣了。那一年，輪流去三個兒子家吃住，感覺就像外人一樣。一天到晚關在房間裡，三餐就是邊看電視邊吃飯，一個人住鄉下時靜悄悄地吃飯，和兒子媳婦吃飯也一樣沒聲音。偶爾有朋友來小坐，好客的老婆婆出聲音回答幾句，就惹來兒子媳婦大眼瞪小眼。等客人一走，就特別交代：往後有外人來時，一律不准出來，就在房間裡休息。真像關犯人一樣，有苦難言。

更令人難過是，親耳聽到兒子媳婦的對話：一個嫌老人家難侍候，看哪一位兄弟要負責，我們出錢就好；另一個說再不把婆婆送走，就離婚。最離譜的是，老三的媳婦竟然一哭二鬧三上吊，哭訴說：收入微薄難維持家計且揹了一屁股債，根本養不起老人，婆婆再住下去就要自殺。不得不懷疑，和一個老人家吃住真有這麼痛苦嗎？因為平常小家庭自由自在慣了，突然多出一個生活習慣不一樣的老人，感覺真的是好累贅好難度日，於是朋友反問我：「妳是如何和婆婆一起生活十八年的？」

很簡單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我只是笑著回答八個字：「將心比心，感同身受。」朋友和我不約而同地點頭微笑，今日所見老者就是未來咱們的投影，希望孩子將來怎麼對待我們，今日所做就是未來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