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世人皆知「老化」是人生必經過程，但骨子裡仍希望「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古時秦始皇派徐福出海尋找長生不老的仙丹妙藥，即為明證。光陰荏苒，兩千多年後，「逆齡」之夢仍蟠踞世人心中。但不同於以往的是，這個夢隨著科學知識的進步已不再是空中樓閣。澳洲生物學家辛克雷與團隊正在研發一種抗老化的新型藥物，預計未來人類只要簡單地服下這顆藥，就能健康長壽活到一百五。

生涯發展
專研抗老 防家庭悲劇

大衛‧辛克雷（David Sinclair, 1969-），出生於澳洲雪梨；大學就讀澳洲新南威爾斯大學，拿到科學學士學位後繼續深造，於二十六歲拿到分子遺傳學博士學位。之後，他選擇到麻省理工學院當博士後研究員，跟著專事老化研究的生物學教授賈倫堤（Leonard Guarente）做研究。

獨鍾老化研究

對於老化研究，辛克雷情有獨鍾。小時候由祖母帶大的辛克雷，看著祖母逐漸老去，感觸良深：「我的祖母是位堅毅女性，她逃過二次大戰的摧殘，躲過匈牙利的政治迫害逃往澳洲。她生性幽默，充滿活力，但她討厭『變老』這件事，寧可我們叫她的名字，也不要我們叫她『阿媽』。然而，不想變老的她卻也看到自己逐漸衰老。」

辛克雷的祖母後來失智，已不認得身邊親人。他知道這種悲劇在許多家庭上演，如何讓心愛的親人健康長壽，漸漸成了他的人生志業，科學生涯中的重頭戲。

發現長壽基因

拿到博士學位後，辛克雷欣聞賈倫堤教授正投入酵母菌長壽基因的研究計畫，覺得這正是他夢寐以求已久的研究，於是決定共襄盛舉，與他合作共事。

儘管多數人一開始並不看好，但這項計畫卻慢慢地有了突破性的發展。他們發現：酵母細胞中一種叫做「sirtuin」的蛋白質（也稱為「SIR2」的長壽基因）如果更活化，就能比平常多出百分之三十的壽命；這種蛋白質以兩種特定方式影響老化過程，既協助調控細胞中的基因活性也修補DNA中的斷裂。因此，若能活化sirtuin，DNA修補就會更有效率，逆轉老化機制。而這項酵母的發現也適用於人體。哺乳動物中類似SIR2的基因，叫做SIRT1。

有了這項發現，團隊們開始尋找能激活這項基因的分子。結果，辛克雷在「紅酒」中找到最能激活SIRT1 的植物化合物白藜蘆醇（resveratrol）。這種化合物經實驗證明，能讓老鼠、果蠅、魚類等動物以不等比例延長壽命。

受邀合開公司

這項發現讓哈佛醫學院醫學暨生物學博士魏斯佛（Christoph Westphal）驚豔不已，於是前往辛克雷的實驗室登門拜訪，商討未來研發抗老新藥的可能性。不久，兩位當時尚未屆滿「不惑之齡」的科學家籌到了一億多美元資金，攜手合開了「Sirtris」製藥公司，研發抗老生技。

不過，任何藥物一旦進入臨床試驗、認可的階段，往往所費不貲，動輒上億，公司規模如不夠大無以負擔。「Sirtris」公司成立四年後，以七億多美元高價轉手賣給財力和資源均十分雄厚的專業藥廠葛蘭素史克公司（GlaxoSmithKline），辛克雷續任科學顧問。

抗老享譽學界

除了科學顧問，辛克雷目前亦擔任哈佛醫學院Paul F. Glenn衰老生物機制研究實驗室的主任，以及哈佛醫學院遺傳學系教授。

他以專研老化疾病的治癒和長壽生物學享譽科學界，獲獎無數，成就備受肯定，包括成為《時代》雜誌今年度百大影響力人物之一。

逆轉機制
啟動抗老 一藥抵百病

去年三月的《科學》期刊刊登了一則「好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報導。內容是辛克雷所帶領的團隊已經研發出新一代超級藥丸，能夠預防癌症和阿茲海默症，更棒的是藥丸極具潛力，可啟動抗老機制，助人樂齡活到百歲，甚至到一百五。

細胞修復原理

辛克雷團隊的最新研究已經證實，只要鎖定體內的抗老基因「sirtuin」，讓它活化，就能預防各種老化疾病。而他們已經找到讓這組抗老基因更活化、讓身體更健康的方法。

正常情況下，這組抗老基因能靠飲食熱量（卡路里）控制和運動被活化。在飢荒時期，這組基因會因食物不足反而活化，適時扮演關鍵調節角色，將能量導入細胞內儲存，因而也成了身體對抗疾病的自然保護機制。

約十年前，辛克雷團隊發現這組抗老基因還可藉由存在於葡萄皮、花生和漿果中的化合物白藜蘆醇提高活性，特別是一種特異sirtuin——SIRT1的活性，加速細胞中的線粒體保護機體遠離疾病。不過，這只是一個起點。

之後，研究團隊運用這項發現研發合成分子藥物，因為紅酒中的白藜蘆醇分子效力尚不足以激活SIRT1，達到修復細胞、預防疾病的功效。而他們後來所研發出的藥物於效力上都高出白藜蘆醇百倍，甚至千倍。

治療兼做預防

辛克雷團隊已研發出四千種合成激活劑，其中最好的三種已進入人體測試，預計未來五年內首批上市的藥將用來治療糖尿病。

儘管新研發出的藥物尚需進一步的臨床試驗，最讓辛克雷感到興奮的是，除了治療，這種藥物還兼具預防功能。他希望藥物的「雙效合一」性能最終能獲得證實。

如果情況真是如此，未來當有人到醫院看糖尿病，醫師所開的處方將不再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是可同時預防心臟病、阿茲海默症、癌症等多種老化疾病，並給你更多活力的「妙藥」。

不具減肥效果

辛克雷研發的藥物一旦通過臨床試驗，成功上市，未來民眾服用後，就能獲得類似飲食控制和運動後的好處。不過，這種藥並不會連代奉送「減肥」的效果。比方說，過重的老鼠在服用高劑量的白藜蘆醇後，身型不變，卻能跟健康老鼠活得一樣久，如果再多跑一圈，還能多長壽百分之十五。牠們的器官由於受到藥物的保護，即使吃下再多食物，也能將油脂阻擋在外而保住健康。

但這不代表這種藥物一旦適用於人類，人們就有百無禁忌、大吃大喝的藉口。辛克雷的團隊發現，這種類似白藜蘆醇的分子化合物在健康狀態下更能發揮療效。

開創新局
八十退休 陪孫打網球

如果辛克雷「煉丹」成功，各種老化疾病將不再成為人類的健康殺手，自然能助人延年益壽。可想而知，未來百歲人瑞將比比皆是。

那麼，有更多長壽人口的世界又是何種光景？

財富隨之而來

「屆時，我們將不再擔心會於五、六十歲時罹癌，於七、八十歲時得到阿茲海默症了。人們的退休年齡大概會落在七十五歲到八十歲之間，退休後至少還有約二十年的樂齡生活，讓我們可以身手矯健地陪子孫打網球，也不用擔心最後有將近十年的光陰會變成『長照老人』，成為子女的負擔。」

這是辛克雷勾勒出的未來世界。他認為，自己的工作不只在助人延年益壽，還能讓人健康地享用這多出的人生歲月，過著有品質的老年生活。

此外，他相信健康長壽的有品生活也將增進社會財富。至少，民眾罹患一種主要疾病的發生率只要降低百分之十，長期而言，就能省下一兆多美元的醫療和長照費用。而當人們活得愈久、愈健康，就愈有生產力，這將提升整體經濟。因此，當今所有高齡化社會所面臨的「國民又老又病終有一天會拖垮國家經濟」的疑慮也將一掃而空。

一萬隻白老鼠

不過，任何再好的東西在未經檢測證實之前，一定會受到質疑。辛克雷的仙丹妙藥也不例外。

老人病學專家海佛烈克（Leonard Hayflick）就持質疑的態度。他認為一般正常細胞有它的極限，頂多活到九十二。一九九三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夏普（Phillip A. Sharp）也不敢苟同：「老鼠又不是人，即便你將牠治癒成功，就算有後遺症你也不知道。除非進入長期的人體研究，否則總會有未知的風險。」

雖有質疑和反對聲浪，但辛克雷的支持者也不少。他的恩師賈倫堤就讚許「他是位大膽的科學家，願意孤注一擲，嘗試有風險的實驗」。

事實上，辛克雷已顧不得證據，早先行服用了。他形容自己就像「富蘭克林」之類的發明人，忍不住親自上場，連他的家人也深受其信念感染一起服用了。

辛克雷希望自己研發的藥上市後，至少有一萬人能先行服用，接受長期觀察，看看他們是否有變得比普羅大眾更健康、更長壽，才能進一步評估其他的效用。

少吃多動為妙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經之路。辛克雷的仙丹看似挑戰人類生命的自然進程，其實未必竟然。他的研究只是在延緩老化，阻斷緊接而來的「病」和「死」，讓人活得更健康、更長壽。以此而言，值得肯定。

然而，眼前如想逆齡、健康長壽，與其搶當白老鼠，或苦等證據出爐，倒不如現在就「少吃多動」，讓長壽基因常保激活狀態，可能會比較實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