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侯吉諒

有一位學生的小朋友在小學開始學書法，學生很好奇，小朋友的老師寫得怎樣，沒想到小朋友回答，我們老師不寫字。

不寫字怎麼教書法？

台灣的中小學又開始教書法，然而卻沒有足夠的書法老師。因為老師也不會寫書法，所以，學校裡教書法是看錄影帶。

有的學校則把書法列為教學重點，要求老師和學生儘量參與，校園裡展示的教學成果也很「驚人」──小學生居然篆、隸、行、草、楷都有人會寫，連〈蘭亭序〉也寫得像模像樣。

這樣的教學成果實在是驚人，深入了解才知道，其實都是描的。許多書法比賽作品也是如此，可以有十個學生寫出一模一樣的作品，因為是把老師的作品影印以後墊在下面，照樣子描出來，雖然說描紅、描字也是學書法的方法之一，但以這種東西作為書法的教學和比賽作品，和「騙」沒什麼兩樣。

問題是，學校、老師、學生都可以因為騙得成功而受到嘉獎、鼓勵，能叫他們不要這麼做嗎？顯然不能。

更重要的問題是，這樣花時間、精力去「推廣」書法，學生能學到多少書法的知識、觀念，能有多少人真正因此喜歡上書法？答案恐怕不樂觀。

教認識書法的知識

在我看來，中小學書法的教育重點，不應該放在「寫書法」上，而是應該讓學生「欣賞」書法，以及「認識」書法相關的知識。

在學校教書法，要從認識書法開始，知道什麼是筆、墨、紙、硯，各有什麼用途。

筆墨紙硯的知識對現代人來說，已經不是普通的常識，而是專業的知識。我曾經在筆墨莊，碰到有人去買硯台，買的人說不出硯台的名稱，而是說「那種可以磨墨的石頭」，也聽到有人問，磨出墨來的，到底是石頭，還是那個黑黑的東西（墨條）。

即使是大家最「熟悉」的毛筆，其實也可能完全不認識，寫字要用什麼毛筆，什麼毛筆適合什麼字體，更是大學問，有很多老師對毛筆也不了解，或者並不要求學生買適當的毛筆，所以我也常常碰到很多人去找毛筆，都是直接跟店員說，「我要買寫柳公權的毛筆」，或者「我要買寫隸書的毛筆」，在一些比較專業的筆墨莊，他們來往的書畫家多，所以多少了解各位老師的習慣，因此會問：「你是跟哪一位老師學？」並推薦老師習慣用的毛筆，可是如果是自學，那就只 好看賣筆的人心情好不好，願不願意多花時間了解買筆的需求了。

但即使如此，買錯的機率還是很大，以前曾經讓學生各自去買毛筆，結果十人買回來十二種毛筆，有人同時買了二枝不同的毛筆回來試試看。

至於紙張，大家的認識更接近於零了。

「套裝產品」問題多

在中小學教書法的困難度更高。光是買筆墨紙硯帖就有很多麻煩，因此，有一些廠商針對學校的需求，開發出「套裝產品」，所有寫字的工具，連寫字用的墊子都一應俱全，甚至連字帖都按年級分類，買起來很方便，家長根本不用傷腦筋去了解小朋友寫書法要買什麼東西。

但這類的產品其實問題很大，因為是開發給學生用的東西，所以價格一定不會高，價格不高的東西，當然品質就不會太整齊，甚至也不一定能用，但大部分家長的心態應該都是「有就可以了」，反正是應付學校要求的東西，不得不買，但也不必太好，我相信，很多家長的想法一定是──反正以後也不會用到。而事情也的確如此，很多學校的書法教育都是潦草開頭、快速結束，的確沒有必要幫小朋友備辦太過豪華的物品。

因此，中小學的書法教育根本就不應該以「寫書法」為目的，應該以欣賞為主。

書法教育應以欣賞為主

如果是各個班級上書法課，就以講解書法故事、書法專有名詞、書法家的生平，以及書法名作的欣賞為主要內容，這樣的內容主要是介紹書法相關的一般性知識，以及欣賞的要點，對現代的小孩子來說，這樣也就夠了，如果真的有興趣，學校一般都有書法社團，寫書法的課程就由社團書法老師負責。

學校可以準備一間專用的書法教室，提供三十份左右的筆墨硯，上課的同學可以統一使用，用完清洗乾淨後收好，以便下一輪同學使用，這樣家長不必負擔太多費用，學生也可以養成使用者要負責清洗的習慣，是很好的生活教育。至於紙張，是消耗品，買起來也便宜，學生應自己負擔。

一般的書法課程，學校可以請有興趣的老師編輯一套課程，讓所有老師使用，這樣就可以解決師資的問題，教材不必太專業，淺顯易懂、故事有趣，這樣就可以了。

曾經有薇閣小學的小學生帶著學校的教材來問問題，小學三年級，教的卻是欣賞王羲之的〈喪亂帖〉，真不知這樣的課程內容是誰編的，根本不是在提倡書法，而是在消磨小學生對書法的興趣。

當然所有的家長也要有正確的觀念，不管小朋友在學校裡學書法寫得多好，都只是幼稚園的程度，就算在比賽得獎，高興一下可以、適當鼓勵一下就好了，千萬不要就這樣以為自己的小孩是書法天才。當然，更不要在小朋友興致勃勃的時候澆冷水。

在現代社會，學書法沒有什麼用，但書法卻是了解中國文化的基礎，對一個人的品性有極為重要的影響，中小學的書法教育至少要承擔這樣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