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曉寧
生病很痛苦。但如果除了身體的病痛外,還加上心理的病,那絕對會像生活在地獄中。還會讓家人非常難過。
阿雲的父親就是這樣。
從知道自己是癌症末期後,阿雲的父親就開始不斷發脾氣。每回他要什麼,家人都必須在第一時間趕到,稍有延遲,他就大發雷霆。
脾氣來時,他第一件事就是罵人,而且罵得既大聲,又不留一點餘地。發洩怒氣外,還詛咒人;像什麼:「我死了絕不饒恕你,我做鬼也要讓你不好過。」罵得聲嘶力竭,也讓聽的人直打冷顫。
太太、女兒都經常被他罵得掉眼淚,住得遠的兒子每次回來也拿父親沒辦法。在與醫師商量後,醫師建議還是讓他住進安寧病房吧,但阿雲一提起這件事,立刻又遭了頓好罵,說她不孝順、巴不得他趕快死。這個建議因此沒人敢再提。
偶爾,太太有事要出門,他也開始吼。一會兒說她「出去一定不幹好事」,一會兒又說她一定是去「偷客兄」,害阿雲的媽媽幾乎不敢出門。阿雲說到這裡忍不住直哭,我們在旁也不知如何安慰。
「妳要不要試試看讓他念念佛號?說不定會好一點。」阿珠建議阿雲。她卻搖搖頭說:「沒用的。我爸認為神都不肯救他,念佛有什麼用!」
說完,阿雲又透露:「最近我爸說穿衣服太麻煩了,連衣服都不太肯穿。有時候甚至只穿上衣,褲子都不肯套一件,就在客廳裡晃來晃去。我都快瘋掉了。」
聽阿雲這麼說,大家都覺得好不可思議;沒生病前,她父親原本是個有些害羞又很木訥的人,怎麼生了個病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妳父親可能是受不了身體的病痛才會這樣吧?」有人猜測。阿雲認為有可能。她說她可以體諒父親的不舒服,但他的表現卻讓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妳們一定生活得很痛苦。辛苦妳們了。」有人體貼安慰,讓阿雲又掉起眼淚來。她邊落淚邊告訴我們:「父親就是不能接受他即將離世這件事,才會這樣。」
這時,小麗幽幽地開了口:「看來,不僅是人死後有地獄,連活著的時候都會有自造的地獄。」阿珠也表示:「看來我們還是各自趕緊多做功課,讓自己跟家人都少受一點罪吧。」
(本專欄每周二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