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穎芝

我在我家門前，回憶起蟬鳴聲。

最早記憶的家鄉當然不在這裡，我大約是從國中時期搬來現在住的地方，如今也十幾年過去了，現在的家變成我所熟悉的樣子；但這一草一木並非不變的，就如同人看自己，看身邊的人，每天看，看不出來有多大變化，但拿起過去的記憶相片一經比對，不難發現歲月斧鑿的痕跡。

猶記得剛搬來這棟公寓的時候，對面是一株大樹，樹下是個納涼的好地方，每到夏季，總傳來陣陣蟬鳴。十分幸運的是，學校就在旁邊，從陽台就可以看到一部分的校舍操場，每天起晚不用太擔心遲到，卻仍好幾次睡到操場傳來早上的廣播聲，慌忙奪門而出。每天放學鐘聲響起沒多久，我已到家，從陽台上看著同屆或小一、二屆的學生一批批地經過，學生們總愛嘰嘰喳喳個沒完，而眼前大樹上不知躲在哪的蟬也跟著齊聲鳴放。

日子來來去去中我畢業了，去到外地念書，因為有人湧進的需求，對面建商也開始起房了。不知不覺大廈起好，樹被砍了，蟬鳴聲不見了，我的心情也變了……這幾年，我又回到家裡住，大樓管理員來來去去，看著以前精神抖擻的管理員、我稱之為阿伯的人退休這幾年，如今是名副其實的佝僂老人，一些長輩或同齡的一起變老，有些搬來有些搬離，一些人結婚工作，一些孩子長大了。鄰居之間公開的八卦或軼事，不斷重演或流散，巷子口以前那看到汽車就狂吠的街狗，如今倚老懶散的眼神；附近的七里香今年飄散出的香味，我不確定是否同於往年。

不變的是，每到放學時刻，那一批批從我家門前經過的學生，一樣青澀的臉龐、清亮的眼，或歡笑或迷惘，一樣嘰嘰喳喳……從我面前流動過，我常常感受到一種時空背景置換後又雷同的巧合。

許多人想活得自掃門前雪，但我們活在一個不容易自掃門前雪的時代，身邊的每個人每件事，都會在不同時間不斷提醒你，這個世界在動著。那些蟬鳴從來不曾消失過，只是隨著世界在流動，即使在我住的這個小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