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豐堂

一個人可以天馬行空幻想一座空中花園，但要實現它就不容易，如果還要親力親為，那就更難了。歷史書上西亞巴比倫王國有座「空中花園」，於今，也只能憑空想像，因為只有文字記載，並沒有留下任何遺跡可供憑弔。

許是小時候生長在農村，留存太多鄉村記憶，喜歡綠色植栽，想它形形色色，看它慢慢成長。長大後來到都市，不喜歡住公寓，因為公寓沒天沒地，總想擁有一塊空地可以種花養草，或種點時蔬什麼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利用門庭那框空地，小小的空間，總能擠進去許多想像，到了空地不足時，就種些盆栽，擺放在花圃旁矮牆邊充數。

退休前終能如願搬來鄉下，住家附近就有一片農地，窗下便有稻浪翻風，也能喜見稻穗黃金。門庭那塊空地，四坪稍大五坪不足，比起舊居可是「廣袤千里」，可以讓自己好生攪和，但沒多久，那空地很快就擠滿花草，想擁有的多，土地嫌小，最後動腦筋到頂樓陽台，那裡也有四、五坪大，挪個兩坪圍座花圃不算奢侈。

想就動手，需要的土石就近取材，到大漢溪挑石頭，順道買水泥和不織布，用它框起石牆，需要的培養土選用壤土，壤土最適合花草生長，於是又一桶一桶往上搬，忘記腰痠背痛，兩坪稍大的花園終於完成，堆積的土方有二十公分厚，想種什麼都可以，於是種了茶花、桂花、梅花，還有茉莉，周邊圈起金針花，這一布置讓人欣喜。

可是好景不常，第三年春雨綿綿，空中花園滲水了，樓板底下正是主臥，主臥的天花板長出霉斑，內人躺臥只要看到一點一點就嘀咕：「當時叫你不要亂，你就是不聽，這下子可好。」耳朵受不了嘮叨，於是學作抓漏師，把花園泥土清出，再弄洗乾淨，等到天晴，全聽材料商叮嚀：「一定要等地表乾燥才能塗裝，塗一遍後隔兩小時再塗，保証一勞永逸。」最後花了一天時間，抹它三遍。皇天不負苦心人，隔年，天花板未見霉斑，再一年，仍是完好，樓上花草長得安穩。

想親近土地學作老圃，那可要負出。桃園台地屬磚紅土，天晴時硬得像磚塊，雨天又泥濘滑溜，種菜前須一鏟一鋤去挖，讓菜圃溝壟分明，排水有序，這樣四時蔬菜才能順利成長。種菜，都是得自兒時記憶，學媽媽種菜的技術。自己生產的有機蔬菜也會生產過剩，菜一多就分送朋友享用，種了菜蔬也種瓜果，西瓜竟也結果；小黃瓜結果纍纍，瓠瓜，讓人吃到告饒。一直種了五年，直到去年初身體微恙，五月後菜園荒蕪，老婆動了氣退了租，結束老圃生涯。

今年身體稍好，只能管那六坪大一些的花圃，閒心關不住，於是又想方設法，就在西晒牆外圈起一個小水塘，裡面種蓮養魚，看魚兒水中游，等荷葉田田，妖嬈水中間；又整理一些東倒西歪的花盆，調理有機土，又一一擺放，在那裡種起高麗菜、大白菜，也長得欣欣向榮，這時油然心動，想起屋頂那平台，除了擺設水塔和太陽能集熱器以外，還有十幾坪空間，屋頂陽光足，蟲害肯定少，若能整理出一塊「空中菜園」最屬理想，只要克服搬運泥土的負荷，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但從地下室起算五層樓高，身體不知能不能負荷？

動念就開始行動，先到五金行找到合適的花盆，條件是高度不必太深，但領口一定方整，這樣才能排放整齊，方便日後灑水播種，盆身保證耐用，須經得起風吹日晒，不然日後土崩瓦解可不是好事，收拾起來事倍功半。有了這層想法，又找到合意的花盆，暗自歡喜自己的夢想成真。

扛花盆上樓，一層一層往上爬，再提培養土上屋頂，一階走過一階，弄得氣喘吁吁汗水涔涔，全身髒兮兮，還是要咬緊牙關硬撐，想要收穫就得付出，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其實，城市裡的住家頂樓經常閒置，少有人進出，在那裡構築園藝，鋪設費用不高，又可當作園藝休閒，真是一舉數得。現在又是綠能時代，屋頂種了花草，既隔熱又環保，頂樓不再溽暑難當，四季還有新鮮時蔬，就像陶侃搬磚運動，每日屋裡來，屋頂去，勤勞養生，豈不適然。

想要怎麼收穫就先怎麼栽。今年開始試，若能成功，明年可以更加擴大，讓死寂的屋頂增加綠意，將來種大白、小白；也可以青椒、黃瓜；若搭上棚架種起菜豆絲瓜，一定瓜瓞綿綿，真是好生期待，又能找回童年記憶，回憶母親種菜的身影。誰說屋頂不能長出西瓜，那要試了才見分曉，當架起一張網，讓瓜藤順攀，等夏天開滿黃花結了瓜果，屋頂的西瓜一定是瓜紅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