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沐雨

我開始整理起已經堆積如山的照片，

邊整理邊帶著微笑，由照片思起往日種種情景，

我用夾鍊袋把不同時間的照片分門別類，

準備家人各自一本專簿。

周休二日整理家務，翻出衣櫃裡的衣服，看見一件孩子小學學跆拳道的道服，我總想以後他會有機會再穿上而留著，可是國中階段忙，根本沒時間再學，看到這件道服讓人感慨良深。

許多東西捨不得丟，總藉以後還會用得著的理由留著，其實是自己內在潛意識裡，想再能恢復當時美好的情境，可是很多事情真的過去就過去了，根本不可能再恢復以前的模樣，比如逝去的人無法復生，變了質的感情無法再圓，變動的人事無法再回原班人馬一樣。

偏偏人往往喜歡忽略現在，緬懷過去，寄望將來；總愛回過頭，看見某件不圓滿的事時，而抱有這樣的想法：如果當時我怎樣怎樣就好了；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就不會這樣，會有更好的結果。老實說抱持這樣的想法，實在是讓人很難受的，因為事實上這樣的想法根本不可能會發生，很多事真的不可能再重現一樣場景。

或者是設想將來我要如何如何，充滿著雄心大志，或是擔憂一些未曾發生的狀況，只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現在也會逐漸變成過去，未來也會變成現在，可是等到未來變成現在，往往不是我們所期待的結局，而很多的擔憂也都是多餘的。

看著這件道服，告訴自己，雖然事實是殘酷的，偏偏我一直忽略現在，對現在不滿，卻對過去充滿遺憾，就這樣一直折磨著自己，總是想靠著跟過去有一點關聯的事，找到安慰，可是「現在」才是需要我去關心和耕耘的，把握當下才是對的。

我去菜市場買肉，看到隔壁水餃攤貼著一張人生箴言，最後一句：「住要安靜，不如內心平靜。」看到這句話非常有感覺，平靜兩個字看似簡單，可是要達到這樣的境界有多難？因為我的內心一直是在波濤洶湧翻騰著，其實我真的可以不用這樣。

想到父親往生之後，我拚命去追尋跟他有關聯的事物，轉到台語老歌的頻道，聽到捨不得轉台，看到童年曾吃過的零食，戀戀不忘他的滋味，甚至聽到有了年紀的人講日語，內心都是激動的，看到模樣跟他類似的，眼神捨不得轉開。

前幾天看到八點檔戲劇，邊看邊流淚，把內心對父親思念的苦流出來，真是戲如人生。劇中男主角因糖尿病而住院，她的長女說爸爸是家中的大樹，這棵大樹要倒了，男主角在臨終之前向他的妻子和子女交待，他走了之後要注意的事項；至少他是幸福的，沒有掛礙的離開，他知道他離開之後，兒女會照顧他的妻子。

當我看到他的女兒看著照片睹物思人這個劇情時，讓我也開始整理起已經堆積如山的照片，邊整理邊帶著微笑，由照片思起往日種種情景，我用夾鍊袋把不同時間的照片分門別類，準備家人各自一本專簿。這些人生紀錄可以伴著他們一生，在人生痛苦難熬時翻閱，會多了一個支撐熬過去的力量，提醒自己原來也曾擁有如此靜好歲月。

把這些人生行腳記錄下來，當人生的舞台該告別時，看到這些紀錄會告訴自己，也曾在人間當中如此美好的走一遭，在每個行腳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足堪安慰。